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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三朝北盟會編》講到《精忠說岳》。關於岳飛,他說:“宗澤能識人。他從稠人之中識出岳飛,提拔任用。岳飛也不辜負他,一遵他聯合義軍的宗旨,英勇抗擊金兵,終成一代名將、一位偉大的民族英雄。要不是宗澤,岳飛可能早被殺害了。可是後人但知有岳飛,對宗澤則不甚了了。其實宗澤也是一位偉大的民族英雄,應該和岳飛並稱。”辰伯師的這番話,給我印象極深。因此,幾年之後,我搜集一些資料,寫了一本小書,叫做《民族英雄宗澤》。但寫得不好,所以一直放著。

李埏 心喪,憶辰伯師(2)

另一個談得較多的課題是,關於雲南的歷史社會、風土人情、氣候物產等等。我很驚異,辰伯師從未到過雲南,但對雲南的歷史掌故卻非常熟悉。每談及一個地方,就講述一些有關那地方的歷史和故事。火車進入雲南境後,路旁看到有叫什麼所、什麼哨、什麼營的村落。他問我:“你知道這些村鎮為什麼叫做所、哨、營?”我說:“不知道,雲南叫所、哨、營的地方多著呢。”他就給我講,明初統一雲南後,在雲南設定衛所,這類地方因而得名。同時,還講述了衛所設定的經過,衛所制的內容、作用等等。在我的記憶中,雲南歷史上的重大史事和重大戰役,他都講到了。他講得那麼有風趣,如唐李宓之徵南詔,忽必烈之下大理,沐英、傅友德之進軍雲南,永曆帝之逃竄滇緬和吳三桂之降清反清……我是雲南人,又是學歷史的,可是聽了辰伯師一連幾天的漫談之後,深感自己對雲南史事知道得太少,因此赧然地說:“以前盡忙學校功課,對桑梓史乘不留意。這次回去,得看看通志了。”辰伯師立即指導我說:“最好先看《滇雲歷年傳》和《雲南備徵志》。”這句話使我更加慚愧。我的中學歷史老師是夏光南先生。他早就說過,這兩部書是學習雲南歷史入門的必讀之書,可是我不唯從未開卷,而且連書名都忘了。夏先生是以研究雲南史地著稱的。辰伯師的指導與他不謀而合,我不禁深為歎服。

到昆明後,辰伯師和施先生都下榻雲大臨時教授宿舍。這宿舍,是一個大四合院,位於東海子邊(今翠湖北路)北頭,與雲大正門(即“為國求賢”門)斜相對。雲大那時無教師宿舍,臨時租了這院房子專供自省外聘來的教授們暫住。辰伯師、施先生和新自法國回來的數學系教授王士魁先生各住正房樓下的一間。三間相連,只有一門。辰伯師出進,得穿越施、王兩先生的臥室。我到昆明以後,暫借讀於雲大文史系,住入學生宿舍。辰伯師開出“明史”,我選了。我完全按照他的指導,讀《明通鑑》和《明史紀事本末》,同時也翻閱《明史》的一些紀傳。因系初學明史,疑難很多,所以常去向他請益。幾次以後,他說,他很想到郊外去逛逛,看看山川形勢,名勝古蹟,好不好出去邊逛邊談。昆明的郊外,我是百逛不厭的,當然很樂意給他做導遊,更何況這是再好沒有的向他求教的機會。從此,只要天氣晴和,課餘有暇,我們就到郊外去。那時,昆明沒有公共汽車,但可以騎馬。護國門前,每天都有備好鞍韉的馬百數十匹,供人租用。辰伯師很愛騎馬,於是我們常租兩匹馬,騎到郊外,並轡徐行,暢談古今以及為學治史之方……記得一個星期天,我們一早就到護國門租了馬,騎著經狀元樓,沿金汁河堤,到龍頭村,然後循陸山之麓回城。到校已經是薄暮了,差不多遊了一整天。不知由於什麼話題引起,辰伯師從狀元樓過後,就給我講述他的身世、經歷、苦學以至成疾(肺結核)的情景,以及和袁震同志相好的過程……談到治學,他說:“別人研究宋史、明史,多從正史入手;我沒有師承,是從筆記小說開始的。幼時喜看宋明人筆記小說,看得多了,覺得某些歷史公案應當考證,於是進而系統地讀史書、做筆記、寫卡片,並寫起論文來。你看我的行李中,不是有一個木箱嗎?那就是我寫的卡片。皮箱很重,因為其中有我多年所寫的筆記和所發表的論文。”他還細緻地講述了怎樣作卡片、筆記和寫論文的經驗。我說:“馬上得之,不能馬上治之。您講的這些令我受益不淺,可惜現在騎在馬上,不能記錄下來。”他說:“用不著記。你有工夫去翻閱一下就行了,全都可以看。”第二天清早,吃過早點,我就到辰伯師宿舍去。他讓我開啟木箱自己看。我取出一匣卡片,從第一張看起,看了一會兒,他說:“這樣看不好,最好是按自己所要了解的問題找著看。”於是他以靖難之役為例,教我怎樣查有關的卡片和索引,以及他作的筆記。他的住屋不大,只有一張長桌。我怕打攪他,急急忙忙地去了三個上午把他指定我看的看完。可是他不厭其煩,要我下午再去,就這個問題談談。下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