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相公家一事裡,趙知縣對你很是迴護,落了王相公家臉面,許光凝與剛致仕回鄉的王仲修是至交……”
王彥中這麼一說,王衝才明白,根子竟然在自己身上。
“守正啊,許學士非心胸狹隘之人,此事是政務之爭,又怎與你有關。”
聽王衝自陳負疚,趙梓笑笑,這小子還真當自己是回事了,這事怎可能是你攪起的?分明是自己鋒芒太露,要大變舊例,才引得許光凝反彈。
王衝哦了一聲,也道父親和自己可能是想錯了。卻不想,他和趙梓都不知道,許光凝忽然變了態度,的確跟王衝有關,但事由卻不在王相公家身上,而是散花樓下,那舞藝驚絕的蒙面小天女……
“既與我無關,為何要推我出來,那個爹真是居心叵測!”
王衝暗自腹誹著,昨rì王彥中點明瞭趙梓處境堪憂,而且根源還在自己身上時,王衝也沒服氣,繼續討伐王彥中不自己出山,卻要他這個兒子頂缸的惡行。
王彥中的解釋輕飄飄不著根底:“你二舅出仕,是因家中困頓,你爹我不出仕,是因家業尚濟。”
被王衝問急了,王彥中才道:“此時天下紛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何況當年我本不願棄了學業,甘心當個鄉先生。奈何府學公試和增開的解試裡,我都是因策論不合時政被黜,你爹我早就死了這個心!”
原來是這樣……王彥中是對出仕已經心灰意冷,估計這傢伙也是在文章裡大談被朝廷列為禁學的理學,沒遭罪就算好的了。
但王衝依舊不滿:“爹你不願趟這攤渾水,就捨得我陷進去!?”
王彥中道:“你不過一束髮少年,有什麼風波,也卷不到你身上。再說你在王相公一事上那般有心計,爹我自愧不如,相信你對趙知縣更有用處。”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王衝卻嗤之以鼻,既然不把自己當回事,那推出去又有什麼用?
王彥中不得不表白心跡:“我是要追伊川先生之志,守先生之理。而你學術未成,尚有可擇之地。也不是所有君子都無心仕途,如果你走他們的路,爹我也沒有話說。畢竟人各有志,便是兒子,也不一定要在學術上與父輩同守一脈。”
這個爹還算開明,不過王衝想起之前王彥中跟範奚、程世煥的酒席對話,覺得這不是開明,而是糾結。如果兒子能走蘇東坡那條蜀黨路,反而遂了王彥中的心願,所以才不強求自己。
當時王衝起了閒心,想試探王彥中到底有多開明,問道:“那麼……婚姻之事,兒子也能自決吧?”
王彥中頓時炸了毛,怒喝道:“你說什麼!?不孝子!”
開明終究是有限的……
罷了,不管是不是與自己有關,趙梓畢竟之前有恩於自己,人總得知恩圖報,這事自己就盡力而為吧。
王衝按下雜念,拜別趙梓,跟縣衙側門外侯著自己的大個頭王世義招呼一聲,一同向縣學行去。
便是天塌下來,也有個高的頂著,身邊有王世義這個壯漢,王衝心頭也穩穩當當。之前遭了陳子文坑害,王世義就自告奮勇,暫時充當起王衝的護衛。瞧這壯漢自在快活的臉,再對比在私塾裡讀書練字時,苦得能流水的那張臉,怕也不止為了保護王衝。
靠山……這也是王沖決定盡力幫趙梓一把的原因,趙梓並非毫無背景,否則許光凝怎會這般拐彎抹角,而盧彥達又怎會這般下氣力?
“趙知縣族親頗有力,其中一個族伯趙遹現任梓州路轉運使……”
昨rì王彥中也道出了趙梓的背景,讓王衝心中更落下一塊大石。若趙梓勢單力薄,他還得再掂量掂量,有沒有必要陪著趙梓飛蛾撲火。既然趙梓也有背景,就繼續把這條大腿抱下去吧。
那麼……就放手好好幹一場!
王衝振作心氣,大步而行。陪在身邊的王世義暗道,就知道二郎是個非凡人物,瞧,年方十五,竟然就當了縣學的學諭,雖只是臨時的“試學諭”,可這事也從未聽說過。
儘管自己身形遠比王衝高大,可行在王衝身邊,王世義卻覺得自己已被王衝的影子遮住。
目送王衝離去,見他的身影幾乎被身邊大漢的影子完全遮住,趙梓暗歎自己真是病急亂投醫,竟然把砝碼壓在了一個少年身上。
當然不是全部的砝碼,返身回朝縣衙時,趙梓還在盤算,該把一部分jīng力放在華陽小學上,就算縣學砸了鍋,小學能有起sè,也算是一道擋箭牌。
可惡的許光凝,到底怎般得罪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