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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喜的光采。姑娘完全沒有想到巴金是一位沒有架子的人,這與自己想象中的青年作家有些大相徑庭。陳蘊珍更沒有想到巴金居然對自己的《家》傾注了那麼深的感情:“李先生,這麼說,《家》就是你自己的真實生活寫照?”

“我有生活,但並不是寫我自己。”巴金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苦笑著說:“我寫這部小說,彷彿挖開了我們家的墳墓,我現在再去讀這部小說,仍然受到愛與憎烈火的煎熬。我似乎又看到了年輕時代的我,有多麼的幼稚,有多麼的單純。但是,我記得法國資產階級革命家喬治·丹東的話:‘大膽,大膽,永遠大膽。’陳小姐,我明白青春是美麗的,我不願意做一個任人宰割的犧牲品。我向一個垂死的制度叫出了‘我控訴’三個字。我也是為著這三個字才決定寫一本《家》的!。。。。。。。。。”

“是嗎?”姑娘的心靈受到了深深的震憾。雅座裡很安謐。侍者把綠茶再次送進來以後,就很識趣地避開了。接下來,陳蘊珍又向巴金傾吐了自己心中的苦楚。巴金在事過多年以後仍然記得,那天,他和她談得相當融洽。在談話中,巴金髮現她原來是位有志氣,又很有主見的姑娘。是因為她自己的家庭,才讓她與巴金的小說產生了共鳴與聯想,所以陳蘊珍才決定和《家》的作者主動聯絡的。那次會面的時間不長,可是彼此都感到還有許多話沒有談完。接下來還有一點時間,巴金聽著她敘說自己的家庭與身世。他這才知道坐在面前的嫻靜少女,竟也有著複雜的生活經歷。姑娘的家庭小康,其父還曾經在上海開過一家有名氣的食品公司,只是因為思想守舊,始終和思想進步的女兒格格不入。陳蘊珍多年來一直希望從這種生活的困境中求得解脫,然而又無力掙脫苦難的現實。在她看來現實和家庭就是一個無力掙脫的羅網。所以陳蘊珍才在思想苦悶的時候,想找一位智者懇談對話,而巴金則以偶像的地位照亮了她的心,陳蘊珍多麼希望巴金能幫助自己早一天求得一個自立的光明前途。

當初,陳蘊珍之所以看過巴金的《家》就主動寫信來,是因為她從《家》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姑娘正因為這本書才受到了深深的啟發,從而把巴金當做她可以傾吐心裡話的知音。

巴金和她娓娓地傾談著。他在肯定陳蘊珍希望做自令其力的人的同時,也委婉地批評她千萬不要象自己小說中的覺惠那樣,走一條離經叛道之路,因為她畢竟是女孩子,而且她父親也不是書中的高老太爺。

“李先生,你的話說得太好了。”他記得,那天陳蘊珍非常興奮。剛來時臉上泛起的淡淡憂鬱經過他們的交談倏然不見了。巴金還在初次見面中她談到對話劇的喜愛,談到她在學校裡排演話劇的時候,如何力排眾議地扮演一個悲劇角色的經過,聽得巴金不時為這姑娘的拼搏勇氣所折服。陳蘊珍當時對巴金說:“我在沒遇見先生以前,心中老是充滿無邊的苦悶,今天聽了您一席話,我心裡就象洞開了一扇窗子。我永遠也忘不了從你這裡得到的勇氣。”

“沒什麼,陳蘊珍,我比你大幾歲,經歷也比你多。所以我要告訴你,人生就是不斷和苦難做鬥爭。如果你身邊沒有了苦難和麻煩,那麼你就再也沒有了壓力,沒有壓力的人是不能夠成材的。”巴金在事過三十多年以後,還記得與陳蘊珍在上海新雅見面的情景。也就是從那時起,在他心裡就產生了一種感覺,似乎他與這位寧波小妹妹早在前一輩子就有著某種特殊的緣份。自這次會面以後她開始不斷接近巴金,兩顆陌生的心開始彼此傾吐心曲,交流著歡樂與悲愁。

“13”……一個黑色的日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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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了六十年代,巴金忽然感到從前大膽闖進自己寂寞生活中的少女,似乎正在悄悄離他而去。剛才在中山醫院病房裡和陳蘊珍坐了幾個小時,覺得他與她仍然還有許多話想談。可是,巴金心裡清楚,蕭珊剛剛做了腸癌手術才五天,身體還相當孱弱。她臉上幾乎不見一絲血色,失血過多的口唇也發生了乾裂,把當年的美麗與如今的憔悴進行對照,蕭珊的現狀讓他心中萬分痛楚。

在前往奉賢五七幹校勞動之前,巴金曾經在松江縣辰山公社接受批判和“再教育”。這期間他幾乎與妻子斷絕了聯絡。那些年他全然不清楚蕭珊在上海武康路13號家裡,一個人究竟是怎麼過來的。直到1972年6月的一天,巴金在五七幹校忽然收到女兒寄給來的一封信,才知道蕭珊的病情已經相當沉重了。當時巴金多麼想馬上從奉賢回上海,看望患病在床的蕭珊啊!然而,他的請假著實費了好一番周折。最後總算得到了幹校“工宣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