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的雨,以至於許歡找她釣魚的時候,她已經忘了自己為什麼盼著下雨。開車到了水庫,她才想起來問:“你不是說陰天再來嗎?”
許歡反問:“我說的嗎?”他稍稍側過臉,想了一下,自言自語,“我幹嘛說陰天來啊?”
“就是你說的!”葛萱指著他,“你說陰天魚愛咬鉤。”
許歡全無印象,倒被她急欲爭辯的模樣逗樂,不解向來隨和的人為何這般堅持。
葛萱點頭,“你真的說過。”所以她就一直盼他說的陰天。
他敷衍道:“好好好,我說的。不過還是晴天好。陰天出來,萬一下雨,澆感冒了怎麼辦?你動不動就發燒昏過去。”
“我可沒動不動昏過去。”葛萱很容易被拐了話題,“就那一次,讓你見著了。”
“然後,”突然出現在二人之間的男生總結道,“色胖兒夢想多年的救美英雄,終於當上了。雖然是個袖珍型的,但確是個美女沒錯……”
“金嗓子你逗什麼貧呢?過來挖蚯蚓。”
朗誦節目被突兀插進來的話打斷,叫金嗓子的這個男生懊惱地回頭應一聲,拍拍葛萱肩膀,“回來我跟你接著說啊。”
葛萱微笑,“好。”
許歡沒理他們,從車的後備箱裡取出幾隻摺疊椅,丟在岸邊,先撐起一把遮陽傘。傘太大,他一個人搞不定,想叫葛萱過來扶著,抬頭卻見她就蹲在不遠處,仰臉看著他樂,完全沒有過來幫忙的意思。許歡收了傘,舉起來向她投刺。她乾脆動也沒動一下,反倒大笑出聲。許歡沒好氣道:“笑什麼?”
她說:“笑你的夢想。”
許歡的下巴努向河水,威脅道:“我把你擲進去餵魚。”
葛萱笑得更兇,跑過來幫他支傘,“你說得好專業啊,撇就撇唄,還‘擲’,我又不是鐵餅。”
許歡舔舔嘴唇,“你是餡兒餅。”
葛萱警惕地安撫他,“大黃,乖。”
許歡怒極了笑出來,兩手在傘上挪不開,輕踢她一腳。
她老老實實捱了這下,半天的挑釁算是一筆勾消,又對他同學好奇起來,“剛才那個為什麼叫金嗓子?唱歌很好聽嗎?”
“他姓侯,小名叫大寶,我們都跟他叫喉寶,後來出了一種藥,也叫這名兒。”
“啊,金嗓子牌的。”葛萱看過這廣告,“那開歌廳的那個呢?為什麼朝她叫混血兒?真是混血兒嗎?”
“哈哈,對,她叫蘇美加,你說是不是混血兒?”
“說我啥呢?”混血兒正好回來,聽到許歡的爆料,訓道:“大聲嚎氣地樂什麼?魚都讓你嚇跑了。”
末夏豔陽,似妖魔眼睛斜睇眾生,葛萱卻無一絲煩躁,和許歡坐在傘蔭裡,靜靜盯著露出水面的半截彩色浮漂兒。幻想著收竿上來,有一條大魚,許歡得意的笑臉;又或者釣上來一團水草,咬牙切齒的模樣;要是條美人魚,他又驚訝又意外又興奮的表情,肯定更加精彩。而無論怎樣,都會很好看。
再尋常不過的一天,晌晴。他在等一條魚,她在等他一個表情變化。葛萱覺得,這樣的日子,實在美極了。
這水庫並不是專門養魚的塘子,一夥人似模似樣折騰了大半天,只有混血兒釣上來條足斤的大魚,其他人只釣到三三兩兩巴掌大的鯽魚。許歡的桶裡更慘,被葛萱碰翻了一次,還剩下幾條泥鰍。釣魚比賽落敗的,回市裡得活魚館安排大夥兒。葛萱一身狼狽水漬,怕回家晚了被媽媽看到責備,沒跟他們去吃飯。
許歡挑幾隻大小均等的鯽魚,裝進網兜遞給她,“拿回去晚上吃吧,就說買的。”
葛萱心滿意足地打道回府,不等敲門,葛棠就把門開啟了。葛萱看見通敞的方廳,大咧咧責怪妹妹:“你給桌子收了幹什麼?我要回來晚了來不及放下,咱媽看見咋辦?”
葛棠青著臉,“我看你和江哥沒在,以為今天不學了,就給收了。”
葛萱聽這話不對,沒等細想,袁虹從大屋走出來,“你上哪兒去了!”
網兜掉在地上,尚未死透的小魚蹦蹦噠噠。
許歡,嚴重相信那是愛(十八)
袁虹早上到廠子發現庫房鑰匙落家了,打電話想讓孩子給送來,一直沒人接,只好自己回家取。家裡大門緊鎖,三個孩子一個也沒在,開始還以為是去外面吃早點了,再一看方廳裡桌子撐著的,書本整整齊齊擺在上面,完全沒人動過。回單位越想越不對,再打電話查崗,還是沒人接,跟同事交待下工作,離開廠子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