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不知他的深淺,但是盛名之下,決無幸致。
他只管才兼文武,智勇深沉,無如本省富紳,身家在此,賊黨背後又有支援,不論勝敗,俱有無窮後患。他既機密處事,不肯說出,我們也未便明言。據我看他苦留我們在此,便有深意。一留不住,我們起身,他土著路熟,必要抄道趕去,先與群盜一決勝負,至不濟也必暗中隨行保護,同御外侮。尊見以為如何?”
玉麟道:“我也如此看法。此人素具俠肝義膽,何況雙方還是至交,只恐就是拿話勸他,也未必肯聽呢。”良夫道:“那個自然。這事於我們雖然多一幫手,於他卻是有損無益,勸阻定然無用。所幸泥中人早已通盤籌劃,胸有成竹。按照途中見聞,盜黨好似早落下風。但盼不等他出面發動,事情已了,就無礙了。”說時,忽聽遠遠馬蹄之聲又快又急,由牆外遠處跑來,直入園中止住。玉麟暗忖:像尚德這樣武功,腳程定比馬快,騎馬夜出,老遠便被人聽出蹄聲,故人更不會騎馬來此。難道這時還有遠客來麼?
想到這裡,心中一動,忙囑良夫且睡。輕輕走出,縱向房頂,四外觀查。遙見左側一座敞廳燈光甚明,似有數人在內聚議。跟著又見一個短衣人由外面如飛跑進,穿行池沼花樹之間,晃眼到達廳前,中有一人迎出,正是尚德,由來人手裡接過一封書信,一同走了進去。自身是客,不便過去,方要往下看時,忽聽屋脊那面有人悄聲說道:“我料如何?這夥狗盜路徑不熟,決不知客人會來到這裡,再要是知道莊主人的威名,反正前途有的是下手地方,何必老虎嘴邊拔毛,自己送死呢?白守一夜,真無趣味。”另一人答道:“事情太大,總是小心些好。莊主既請來客安心自睡,萬一有驚吵,怎丟得起這大的人呢?”玉麟才知住屋四外俱都有人防守,自己行徑必被看出,老大不好意思,不便再看下去,只得回房安歇。
次早天亮,眾人剛起,主人便來問候,又設盛筵祖餞,前途的事仍然一字未提;行時途至莊前樹林以外,堯民一讓,便即道歉回身,並無惜別之意,因餞行一耽擱,眾人至浦城只能打尖。這一站較長,休說防備艱難,為求方便,必須趕往浦城前面的武村住宿。一上路便加急趕行,過了顏莊,眾山環繞處,忽然現出大道。這時天亮了好一會,路上行人眾多,農夫俱在水田裡操作,商賈負販,此往彼來,時見村童四五嬉戲於人家籬落之間,機抒相聞,雞大無驚,到處都是太平安樂景象。走了一陣,下來打尖。眾人俱都不餓,堯民愛那水碧山清,景物佳淑,提議約幾個人步行先走,眾人多半附和。玉麟不便攔阻,只得令周平陪同眾人先走,自和盧堃在後押執行李,暗護紅貨,一面催促轎伕們吃完起身,以便趕在一起行走。新民正和堯民、良夫、黃、李諸人,說起如此康莊大道,居然竟有伏莽,主使的人又是本省當道貴官,真是笑話。這等狗官惡賊,留之大為民害。可惜我們無權無勇,東翁已然高蹈,還鄉納福,暫時只好坐令猖狂。安得英俠數十輩,斬盡這些鼠類為快呢?
良夫聽他隨便說話,雖然行處正傍田岸,不在路心行人叢裡,終恐被人聽去不妥,方要攔阻。忽見隔著一片水田的另一條小徑上跑過五騎快馬,都是一色農民打扮,鞍韉也沒有,用裝米穀的口袋,裡面鼓囊囊也不知放些什麼東西,橫放馬背。人騎上面,絕壁而馳,迅速非常。良夫剛覺馬匹有些眼熟,那五騎馬已被隔田茂林遮蔽,跑得沒了影子。暗忖馬騎這快,分明北方健兒身手,這裡居然見到,想系閩、浙交界多山,民俗強悍之故。尋思未已,忽見周平踅近身旁,悄問道:“魏先生可看見那幾匹馬,有兩匹是昨日見過的麼?”
良夫猛想起昨日尚德所乘是一匹身量不甚高大的走馬,那馬腿瘦蹄尖,四腳各有長毛數縷,通體雪白,頸背相連處有兩個圓光,一黃一黑甚是分明,跑起來昂首嘶風,顧盼神駿,一望而知為千里名駒,席間尚德還說起此馬有許多異處。適見第一騎,背頸圓光被谷包擋住,雖未看見,那矯健神情,卻與昨日尚德之馬一般無二。第三騎棗紅色大馬,高大雄健,也是昨日五騎之一。餘三騎雖不都像,人數馬數卻是相同。料定尚德等五人已然抄走小道,趕往前面。看他們行徑機密,閩撫一節當已防到。走了一會,玉麟等押了轎馬行李趕上。
眾人貪看野景,隨便談說,仍是步行。走不數里,漸漸風生雲起,似有雨意。晃眼狂風大作,走石飛沙,天色立時昏暗下來。玉麟見要變天,忙催眾人速上輿馬,尋找避雨之處。偏生適才大片村舍田畝俱已走完,地屆曠野中間,兩面窪地裡蘆獲蕭蕭,野麻密茂,高几尋丈,彌望皆是,左近看不見一所房舍。前面不遠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