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芳面色蒼白地倒退兩步,靠在桌緣前道:“此生只為胤禟一人而活,他若有不測,我又豈能在這世上獨留!”
“果然是夫妻情深,同生共死啊!”胤禛收了笑意,正色道:“人生得紅顏若你,胤禟也該死而無憾了!”
“你這是何意!”塵芳聞言,胸口作痛,眼前頓然黑懵,喃喃道:“不會的,他——”
見塵芳若蒲葉般翩然而倒,胤禛忙上前一把抱住她,待到兩個丫鬟將她扶了出去,自己方才發覺雙手溼膩,原來是適才攙扶塵芳時在她後襟上摸到的汗水,不覺搖頭自語道:“身為女子,竟有這般的膽識,確是不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此刻自床旁的暗門中,走出一苗衣女子,俏麗可人,正是適才的朱鳳芩。她一臉深思,咬著唇道:“這個九福晉倒是特別,與九阿哥簡直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話雖如此,如今卻也無濟於事了。”胤禛整理了下衣襟,冷漠道:“這條路既然是他們自己選擇的,也休要怪我無情了。”
“王爺神機妙算,果然知道九阿哥會選那杯紅酒。”朱鳳芩望著胤禟沉睡的俊顏,搖頭道:“枉九阿哥聰明一世,卻中了這計中計。信任一個人,真有那麼難嗎?”
“若你自幼生活在宮廷中,便會明白這個中的因果。”胤禛眼光一暗,隨即又道:“時間緊迫,你開始吧!”
“可是王爺,真要如此做嗎?”朱鳳芩搓著手,猶豫道:“其實您事前在蠟燭中下的藥,已夠九阿哥消沉一陣了,何必再窮追猛打呢!”
“怎麼,你心軟了?”胤禛瞪著她,冷哼道:“別忘了,你只是朱九齡和個苗婦生的賤種,若不是我有心栽培,你早被隨意嫁到個苗寨去當牛作馬了,哪還有今日的風光體面?既然已在酒中下了蠱,你這個蠱主焉有半途而廢之理?難道要我再將你,送回到貴州你父親那裡嗎?”
朱鳳芩渾身一顫,牽強地笑道:“王爺言重了。您的命令,鳳芩哪有不遵從之理。”
“記住!我不要一個痴傻殘缺的病人。我要的是一個思路清晰,人事依舊的九阿哥,要的是一個記憶中從不曾與我衝突、作對的九弟,要的是一個在仕、商兩途,都能輔助聽從於我的固山貝子。”胤禛眼中厲光一閃,嘴角勾著冷笑道:“要的是一個風流倜儻、遊戲人間的胤禟。”
朱鳳芩頷首,上床盤坐後咬破指尖,將一滴鮮血擠在胤禟的唇間,待見血滲入嘴內後,方捧起胤禟的頭置於腿上,用甜美清脆的嗓音緩緩道:“九阿哥,您此刻只是喝酒醉倒了。我會一直守護在您的身邊,當您醒來後,第一眼便會看到我——朱鳳芩,貴州都司朱九齡之女。您此生最寵愛的女子——”
夏蝕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滿目新綠如翠,花團錦簇,剪剪微風撫過柳梢,盪漾起輕窈的舞姿,錦鯉在湖中高竄跳躍,攪亂了一波碧池。望著面前的如畫美景,塵芳整個人卻似被霜繭包覆著,寒徹透心。隔岸的水榭中,人影攢動,不時傳來絲竹笑語聲,聽入耳中更覺辛酸不堪。
一件外衫搭上肩頭,塵芳一頓,方道:“綿凝,此刻也只有你陪在我身邊了。”待回首一看,卻發覺來人竟是房中的侍妾巧萱。
“福晉,這池邊的風大,您還是早些回房去吧。”面對塵芳,巧萱顯得有些拘謹,垂下眼又道:“綿凝姑娘適才見不到您,正急得在四處尋找呢!”
塵芳將身上的外衣取下,見是件素樸的石青色棉布花衫,心中不覺一暖,淺笑道:“我可沒你想得那般嬌弱。倒是你身形單薄,還是快將衣服穿回去吧!”
“不,我不冷。”巧萱忙擺手道:“聽綿凝姑娘說,近日來您寢食不安,那就更要悉心保養。我自小便挨餓受凍慣了,不怕這點涼風。”
還未待自己說話, 便聽得一陣刺耳的歡笑聲及女子的嬌吟,塵芳擰起眉道:“今日是朱氏的壽辰,你不去向她賀壽,怎反倒來陪我這個落寞之人?”
“我只是個無足輕重的侍妾,她又怎會留意到呢?”望著對岸,巧萱搖首道:“況且我也不想見到貝子爺。”
“還在意你兄長的那件事嗎?”塵芳將外衣罩回她身上後,嘆道:“其實一切皆因我而起,你要恨便恨我吧!”
“兄長如今仕途風順,我兄妹二人對您和貝子爺的資助之事,感恩帶德,哪敢有半分怨意。”巧萱搖頭道:“我只是——不想見到貝子爺如今這番模樣。”
“他怎麼了?”塵芳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