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那你家主子呢?”
“自然是還陪在那裡。”綿凝忍不住哭出聲來,嗚咽道:“怎麼辦?穆先生,不會真如你說得那般可怕吧!”
“應該不會吧。”穆景遠雙手捏拳,顫聲道:“即便真是如此,也只是損傷了一點記憶。不會很嚴重的,不——會的。”
“真的?”綿凝淚眼朦朧地望著他道:“是真的嗎?”
穆景遠一頓,隨即苦笑著搖頭道:“此刻我若說有半成把握,那也是在自欺欺人。四阿哥實在是個厲害的對手,佈局縝密,既然已出手,想來是決不會給他們留下一條退路的。”
塵芳坐在床邊,緊緊握住胤禟的手,視線一刻不離地停駐在他昏睡的臉上,只怕他突然醒來見不著自己,只怕自己稍不留神,他便會在眼前消失。
“回福晉,貝子爺氣息平穩,脈象平和,不似外邪入侵、內毒發作之狀。”太醫診脈後道:“想必是酒醉深沉,一時暈了過去。休息片刻,稍頃便會醒來。”
“既如此,就勞煩太醫親自去煎一副醒酒藥來。”塵芳頷首道:“事後,我與貝子爺定有重賞。”
那太醫一愣,瞄了眼一旁面無表情的胤禛,才道:“是,奴才這就下去煎藥。”方畏縮地退了下去。
“弟妹似乎很不放心我雍王府裡的一干奴才?”胤禛淡笑道:“連煎藥這等小事,也需要太醫親自去辦?”
“我不是不放心這幫奴才,而是不放心他們的主子。”塵芳冷哼道:“九爺為何會昏倒,想必四哥心中定然有數。”
“弟妹此言差矣。太醫不是說九弟過後便會醒來嗎?”胤禛似乎心情不錯,踱步走到床前道:“其實我一直很羨慕胤禟。自幼人便長得得意,在宮中極受歡迎,宜妃對他寵愛有嘉,胤祺也總是謙讓著他這個弟弟。胤禩、胤礻我甚至連胤禎都能與他交好,而他最有福氣的地方,便是娶了你。”
塵芳聞言,不覺詫異地仰起臉看著他。
胤禛神色坦然,將胤禟露出的衣角塞回被褥內,又嘆道:“似乎天下間所有的好事,都讓他一人獨佔了。”
“人有時外表看著風光如意,其實內中的酸甜苦辣,旁人又豈能知道。”塵芳輕撫著胤禟的面頰,感慨道:“這些年來,他為我受了許多的苦。雖然那些艱難的歲月,我們共同熬過了,可是我更希望在往後有限的日子裡,他能過得輕鬆舒暢些。”
“哦?老九還會有不如意的事?”胤禛冷笑了聲,不置可否道:“我倒不曾發覺。”
“四哥您位列親王,執掌重權,時下又聖寵正濃,外人看來不也是光鮮燦赫。”塵芳斜了眼他,淡然道:“可又有多少人,瞭解四哥您的切身之痛呢?”
胤禛眼中閃過一絲戾氣,哼道:“也只有你一個人罷了。”
塵芳不予理會,只盯著胤禟,不時在他臉側輕聲耳語。
胤禛見此情形,心中升起一股異樣,不覺道:“九弟若是不醒,弟妹難道便要這般守著他一輩子不成?”
“即便是一輩子,那又如何?”塵芳身形一顫,轉過身冷笑道:“四哥,其實您嫉妒得不僅是胤禟吧?您嫉妒皇上對廢太子的舔犢情深,嫉妒八阿哥對良妃娘娘的母子之情,您嫉妒十阿哥的豁達開朗,嫉妒十四的英勇無畏,甚至連終日追隨與您的十三,您也嫉妒!十三雖自幼喪母,孤苦無助,可他為人光明磊落,活得問心無愧!”
“你——”胤禛臉色一變,厲聲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但我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事實!”塵芳迎步上前,搖頭嘆道:“四哥,你真可憐!日夜被這些嫉妒憎恨之情折磨著,能活得舒心痛快嗎?無怪乎,人都道嫉妒至極者,必然殘暴。您即便理一輩子佛,吃一輩子齋,又能從這佛理經文中得到多少寧靜祥和,又能彌補多少過去所犯下的錯誤呢!”
“你不怕我了嗎?”胤禛伸手將她攬到面前,貼近她的臉咬牙切齒道:“過去你不是一直都很怕我嗎?怎麼這會兒,竟敢這般放肆地對我說話?”
塵芳直視著那雙陰沉的眼,冷澀道:“是四哥您先撕破了臉,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胤禟稍頃若能醒過來,我自然會向您斟茶道歉,若是他醒不過來——四哥,也該知道我並非任人魚肉之輩,了不起便玉石俱焚,同歸於盡!”
胤禛臉色愈青,銳利的目光不斷在那張清麗的素顏上巡梭,良久突然鬆開她,拍手大笑道:“哈——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被個女人威脅,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四哥認為我在說笑打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