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邊貼了又貼,卻終究不能不離去。
衛隱親自帶了與一隊人,十幾個人前後走著,將她裹挾其中。
這般魚貫向外去,卻還是在大牢的門房裡,藉著幽暗的燈影,約略看見了一張蒼老的臉。
那張臉,便是化成了灰燼,她也忘不了。
她便忍不住心下狠狠一驚,一把抓住了衛隱的手腕。
衛隱明白她是看清了那人是誰,便朝她點了點頭。
她狠狠閉上了眼睛。
方明白,方才那一刻大人雖然剋制,卻還是——那麼瘋狂要她的緣故。
而且每一次,都……將所有的熱泉全都傾注而入,未曾閃躲。
只因為……也許,是最後一次。
她渾身輕顫,淚與汗又沿著脊樑溝涔涔而下。
縱然抬眼深深望著衛隱,卻也明白此一事上,縱然是衛隱也無力護住大人。
而此時已是過了三更,她竟然對此全無防備。此時想去安排,想去請託人情,卻已經來不及。
衛隱心下也是劇痛,卻無奈職司有限,怕是無法攔阻此事。也只能回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再用力。
疼,一起都在疼啊,可是今時今夜,一切都已來不及。
。
靈濟宮,東方已將破曉。
雙寶卻接了秘信兒,親自到角門來接人。
剛見到那嬌小的身影,那身影已然一個趔趄暈倒了下來。
雙寶大驚,忙伸臂扶住。
回到觀魚臺,她周身滾燙,迷糊之間只攥緊了雙寶的手臂呢喃道:“寶兒,淨身,好疼啊……寶兒,救我。”
雙寶也嚇壞了,沒想到公子這個時辰突然回來,也聽不明白公子這說的是什麼。
只是從前公子“淨身”那回,他照顧她的記憶倏然重回。雙寶便又將門窗遮嚴,親手點上熱熱的炭盆,陪著她低低地道:“公子不怕。淨身疼,可是有奴儕陪著公子。公子睡覺,醒來就好了。”
溫暖和疲憊讓蘭芽陷入昏睡中去。
眼前是詔獄門房裡那蒼老而猥瑣的身影。
王順兒。
她不會忘了他的名字。當日她進蠶室“淨身”,乃至後來進宮驗身,對上的正是那樣一張皺如核桃、一雙賊眼宛如鼠目的老宦官。
他就是刀子匠,他就是司禮監裡專門負責給宦官們淨身、每兩月再驗身的老宦官。他今晚出現在詔獄裡,絕不可能是巧合,也絕不會有好事。
也是啊,也是。
若換到皇上的立場,縱然究竟殺還是不殺大人,也許還要思量;但是至少除掉大人的根去,那便是從此絕了建文的血脈,對於皇上來說也是放心的法子。
蘭芽身上一陣冷,又是一陣熱。
昏迷之中腦海中全是他灼熱相融的身子,都是——悄然的欣慰。
多虧曾經拼了這條命生下的狼月和固倫。否則今日,她還多麼後悔。
。
這個晚上,她跌進雙寶懷中的時候,王順兒也帶著自己的牛皮包兒進了司夜染的牢房。
牢房裡終於掌起一盞燈來。
王順兒當著司夜染的面,展開了他那捲牛皮包。裡頭是從手掌寬,一直到針尖窄的一排刀子。都是順手輕巧的傢伙,不似尋常的武器那麼霸道,卻在這幽幽燈影之下映出叫人膽寒的陰光來。
面對著這一排傢伙,饒是曾經殺人不眨眼的小閻羅司夜染,這一刻面上也是一片慘白。
王順兒便得意地笑了。
每當幹這差事,面對的人無一不是這副模樣,這時候就是王順兒最最得意的時候。
管他是誰啊,上至司禮監掌印太監、各宮總管,到幾歲大的小孩兒,這宮裡所有人實則都是從他手底下走過去的。
☆、48、誰的生死(2更1)
王順兒盯著司夜染,手腕靈活地抽出刀子來,在司夜染面前晃了晃。
“司大人,還記著當初蘭太監剛進宮驗身那會兒麼?那時候蘭太監還只是名不見經傳的蘭公子,是司大人的新寵。為了那個新寵,司大人親自到了老奴的刀子房去,說了那些狠話喲,瞪得老奴心頭都發慌。老奴可被司大人你給嚇壞啦,躺地上手刨腳蹬,就怕回不了魂。”
“老奴真沒想到啊,老奴有生之年還能等到今天,還有機會再伺候司大人一回。”
王順兒的音量不大,可是卻在這天將破曉的幽暗裡,傳得格外遠。那陰森的笑聲,宛若刮骨的尖刀,在所有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