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芽跺腳:“大人又要問什麼?”
黑暗裡,彷彿傳來司夜染輕輕一笑。蘭芽怔了怔,認定自己一定是聽岔了。
“……我怎麼倒覺著,你是從說到梅影的時候,開始哭得更厲害的?”
蘭芽一呆。
媽蛋,她發誓她沒有,絕對沒有!
不過時機巧合,說到梅影的時候正是她發狠起身要走的時候。她哭得厲害了,不過是覺得自己傻,跟梅影全無干系!
“我沒有。”她努力平靜地否認:“如果大人非要堅持,那也好解釋:難道大人忘了,當日小的進宮驗身,在昭德宮就是被梅影姑娘帶人給驗破了女兒身……我心底對她難免有些陰影,大人怕又是想多了。”
“是麼?”
他又用一種根本不信的慵懶語氣回答她!
“大人不信便罷,小的倒是沒有什麼可解釋的了!”
司夜染不慌不忙,手指果然纏上了她的髮絲,漸漸向上來:“……她叫我六哥,是因為我們那批小內監、小宮女都是一般年紀,一起長大。我與她同分在昭德宮,情分上便又深了一層罷了。她叫我六哥,同樣也會喊仇夜雨四哥……僅此而已。”
“蘭公子,你總說我想多了,我倒覺得是你想多了。”
蘭芽一慌,猛地調頭,卻不想硬生生扯痛了自己的情絲。她低低叫了一聲,忙道:“大人多慮了,我壓根兒就沒想過大人與梅影姑娘的關係!”
“嘁……”他又不贊同地輕笑:“那你倒是說說,依你看來,我跟梅影是什麼關係?”
蘭芽咬唇:“既然是一同長大,青梅竹馬倒是有的!”
“青梅竹馬?哈!”他嘲諷而笑:“蘭公子,虧你身為文華殿大學士的女兒!青梅竹馬,也作你方才所說?”
蘭芽咬牙:“小兒女一起長大的情分,不是青梅竹馬,又是什麼?”
司夜染嘆了口氣,出其不意伸手彈在蘭芽額頭上。不甚疼,卻在安寂裡傳出清脆一聲。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我一沒騎竹馬,二沒弄青梅,我跟她何來青梅與竹馬!”
蘭芽一呆。
他這是,在與她解釋麼?
可是,又是何必!
她原本毫不在乎的!
蘭芽便輕哼:“大人若有興致,何不將來向魅影姑娘當面解說這其中區別?小的著實沒興致細聽!”
司夜染有些氣惱了,手指攥著她手肘,便有些加力。蘭芽半點功夫都沒有,便疼得深入骨髓,忍不住輕輕哼了出來。
他手上的力道便倏然卸去。反而低聲問:“疼得狠了?怎地如此不中用?”
不中用,她就是這麼不中用!
蘭芽深吸口氣:“大人,該問的都問完了,該讓我走了吧?!”
蘭芽惱得急了,便小倔驢般開始掙扎、踢蹬。她不想繼續這麼跟他沒完沒了地糾。纏了……這算什麼!她應該趕緊回到虎子身邊去,最好趕在鞭炮聲中一歲除之前,熱熱鬧鬧跟虎子拜個年,她給虎子包幾兩銀子的壓歲錢……
就算沒了親人,可是他們還有彼此。經過一年的風浪,他們有幸都有驚無險地趟了過來,更有幸的是兩人之間的感情依舊沒變……便該好好地過個年。然後明早天亮,再一同去迎接江南的風浪。
她將時間都浪費在這裡,跟滅門仇人在這兒漫無邊際地磨嘰什麼!
何況此處便是虎穴龍潭,隔著門窗外頭便是森嚴的守衛,若有半點行差踏錯,那就是掉腦袋的大罪!
她用足了力氣去扯那門,雖然被他按著,卻也終於扯動了一絲。門扇吱呀,出了動靜。
司夜染忽地湊在她耳邊道:“……嶽蘭芽你知道麼,這世上還有一種能打出畫兒來的大炮仗!”
蘭芽一怔,忍不住斥道:“你胡說!”
好歹她也是嶽如期的女兒,這麼多年過年什麼炮仗沒見過?她倒是曾經口無遮攔放過狂言,說這些炮仗光響亮卻不好看。等她將來親手畫一幅最好看的畫兒,找個巧手的炮仗工匠給做進炮仗裡去,然後一炮崩到天上,畫面展開,五顏六色,那該多好看!
“我沒騙你。”司夜染語聲輕柔,朦朧似夢:“就在廣州市舶司那邊,我見過西洋來的船。船上的西洋人善用火器,它們用船上的大炮做成巨型的炮仗。引信點燃,一炮打出去,火藥在水天之前崩開了,就是一幅水墨山水,好看極了。”
蘭芽心下一動,忍不住神往。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