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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部分

這是拓跋岱的本事,彷彿天賦一般,輕易便能讓人心生好感,打成一片,最可貴的是,他從不以自己的身份地位自居自傲,對方即便是個乞丐,他也會與對方平等交談。不管是穿著錦衣王冠,還是身披破布衣片,他的心從未被外物所沾染,永遠是那個熱情不羈的真誠鐵漢。

想到這些,拓跋野暗暗嘆了口氣,再一次對自己的父王產生由衷的敬意,這種性子的四哥能夠成長起來,完全得益於父王的寬縱英明,他教會他面對權力鬥爭的陰毒詭詐,見識過人性的醜陋險惡,卻依然能夠心存光明,坦蕩,磊落,心如赤子,有所信任,有所依戀。

拓跋岱與黎一針交流感情的時候,他的手下也沒閒著,淨面,梳頭,端茶遞水,流水般的侍從沉默著悄無聲息地進行著服侍秦王的流程。

到得手端食盤的侍者默立門邊的時候,黎大夫起身道:“秦王有恙在身,應該臥床靜養,老夫還須去配製湯藥,用膳過後也好及時服用。”

拓跋岱大眼閃光,抱拳道:“有勞了。待本王傷愈,定置宴相酬。”

黎一針笑著謙讓:“不敢,不敢,秦王客氣了。” 挑簾出屋後,依然笑容滿面,心中舒爽。他自神醫門下學醫十數年,行醫數十載,見過的達官貴人不計其數,但對一個醫者如此發自肺腑地禮遇客氣的,還真是不曾多見。更何況,對方還是一國之主,如此身份地位,以黎一針幾十歲的年紀,亦感覺身受重視的激盪。

笑眯眯地目送黎一針離開,門簾放下那一刻,拓跋岱臉上的笑意慢慢斂去,彷彿滿身的精力一下子洩掉,垂眉搭眼,再也提不起一點精神。

轉眼對上一直注視著他的弟弟的目光,長嘆口氣,撇了撇嘴,到底沒再出聲,沒精打彩在他人服侍下穿衣起身,示意將早膳擺到拓跋野床前,走過去,呲牙咧嘴地坐在床邊鋪得軟軟的繡墩上,端了粥碗,小心地從表面撇起一勺,吹吹涼,送到弟弟嘴邊。

拓跋野手傷雖重,但敷了藥,包紮嚴實,拿捏湯匙、翻轉書頁這些並不精細沉重的瑣事還是能自己乾的,此時見拓跋岱如此,知道他心疼自己,於是也不推辭,乖乖張開嘴,順從他的餵食。

餵飽了弟弟,自己草草幾口,便再也吃不下去,揮手吩咐將東西撤走,又示意金濤不允許旁人來打擾,待房門關閉,屋內只剩下兄弟二人時,相顧無言。

以前,老四一直象個影子,沉默著陪在他旁邊,和別的兄弟們在一起時還好,只有老七在時,三個人裡,兩塊冰疙瘩,全憑老三一張嘴活躍氣氛。另兩人雖甚少言語,但他能感受到老四全部心神都在自己身上,面上不顯,心底卻有脈脈溫情。而老七,雖然惜字如金,可那雙眼完全展露心底情緒,隨著他的賣弄,時喜時嗔,兩個難得說話的人,卻如兩盞探燈,將最亮的舞臺留給他表演,喜怒和應。

可現在,面對小七依舊冷靜明澈的雙眼,身邊卻少了那個從來不曾遠離的身影,舞臺的射燈只剩下一盞,再明亮,也照不到身後的深影,烏沉、空洞,如同他心底再也填不滿的空曠,穿透一般,呼嘯著掠過狂風,時刻捲走身體的熱量,再火熱的激情,也難維持身體的溫度。整個人,從心底裡往外地泛著冰涼。

疲乏,倦怠,自骨髓中泛起,只感覺每個骨縫都叫囂著乏、痛。拓跋岱手捧著額頭將自己強健粗壯的身子砸進鬆軟的大床,癱軟身體,閉緊眼睛。

拓跋野見他無話,不再理他,低頭繼續翻看手中的邸報牒文,屋裡只剩下紙張沙沙翻動的聲音,還有拓跋岱粗重煩燥的喘息。

半晌,他終於忍耐不住,抬頭看著拓跋野,開口說道:“小七,你別記恨你四哥,他都是為我。。。。。。”

說到這裡,卻又哽住說不下去。原本,他無意在此事上過多糾纏,可是噩夢剛醒,提到老四時,老七那淡然的神情讓他心驚。

七弟的性子他知道,看起來冷硬,卻最是心軟溫潤的一個人,可他也最冷酷,一旦認定誰是他的敵人,出手就要人性命,絕不容情。

老四,是做了很過份的事,但現在他已想明白一切,那全都是為了自己,他不願意向來與自己親善的七弟,對自己最親的四弟心懷敵意。哪怕四弟已然辭世,他也不願意!他寧肯七弟恨的是自己,想要對付的是自己!

拓跋野眼盯著牒報:“寶豐城兵敗”,“郢都被圍”,“拓跋英率部馳援,途中與敵遭遇,激戰半日,殲敵二千餘,自損七百,原地休整。”西楚地圖如雕刻在腦中一般清晰,隨著一條條軍情匯總,楚地形勢漸漸明瞭。雖然無法書寫於紙上,但已爛熟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