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記得美國有個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電影,講的是兩個登山者,下山的時候遇到了暴風雪,其中一個登山者不幸跌入了冰窟,同伴無法救他,最後哭著離開。冰窟裡的登山者一直在絕望地呼救,最後他終於明白了,同伴已經離開,求生的本能促使他尋找出路,他開始朝下爬去……最後,這個人被凍掉了手腳,終於活著出去了。
微微朝下爬的時候,遇到了另一個冰窟,大概6米高,她必須跳下去,那時候她的雙手雙腳已經麻木,她摔到那個更深的冰窟中,只感覺腦袋“轟隆”一震,身體並沒有什麼痛感。
接著,她繼續朝前爬,三四個鐘頭之後,她看到了一個朝上的斜坡,大約40度,她只剩下了腳上的兩個冰爪,蹬著堅硬的冰雪,一點點朝上爬,終於看見一大片雪坡,陽光照在上面,閃耀著刺目的光……
她爬到那片雪坡上,已經不知道北坡那條傳統登山路線在什麼方向了,她已經精疲力盡,沒有一點力氣了。她在雪坡上坐下來,陷入半昏半睡狀態。
實際上,那是她最危險的一刻。
她知道,睡過去就得死。不過,她真的不想再抗爭了,那時候,死已經變成一件愉悅的事情。
她享受著那種愉悅。
大概幾分鐘之後,她突然醒了,僅存的一點理智在大腦中微弱地呼喊著:無論如何,你必須朝前爬!
於是,她趴在了雪地上,艱難地朝前移動,一寸,再一寸……
隊長阿桑和一名協作找到了微微。
她獲救了。
當時,正巧有個通訊公司的直升機來珠峰維護基站,把微微送回了拉薩。
微微的兩隻手和10個腳趾,已經被嚴重凍傷,變成了黑紫色,必須截掉。
當醫生告訴她這個訊息的時候,她很平靜,說:“截掉吧,不要了。”
截肢手術比較順利,微微只住了20天院。不過,她知道,適應假肢需要漫長的時間。
這天,她試著用假手開機,然後撥出了第一個電話,打給了母親。她裝作若無其事地說:“媽,是我。”
母親說:“你這丫頭,怎麼一直關機啊!你在哪兒呢!”
聽到母親的聲音,看著自己的假手,她的眼淚一下就湧了出來,為了不讓母親聽見她在哭,她沒有說話。
母親很敏感地問:“微微,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微微終於調整好了情緒,說:“喂?……沒事啊,訊號不太好。很快我就回去了,你放心吧。”
母親說:“很快是哪天?”
微微說:“頂多一週。”
母親說:“現在為什麼不回來?到底怎麼了,你告訴媽媽。”
微微說:“媽,我叮囑你一件事。”
母親說:“什麼事?”
微微說:“你跟我爸打個招呼,不管誰問你們,你們就說我去西藏了,一直沒有訊息。”
母親說:“你犯什麼錯了?”
微微說:“你不要問了,能記住嗎?”
母親說:“跟白沙怎麼說?”
微微說:“也這麼說。”
母親說:“你這丫頭,能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微微說:“你要是不答應,我就不回去了,我就真的沒有訊息了。”
母親說:“好!好!小祖宗!”
在微微的生命中,有兩個男人最重要,一個是她的同居男友白沙,一個是她的一夜情人魯三國。如今,她變成了殘疾,她希望自己在這兩個男人的生活中徹底消失,永不出現。
從雪上下來之後,微微一直沒有更新定位系統,而且,她給母親打完電話之後,從此就關了機。
幾天之後,微微悄悄回到了昆明。
父母看到女兒回家了,十分激動。很快,她們就發現女兒的身體不對勁,當他們知道女兒的兩隻手變成了矽膠假手,目瞪口呆。
父親躲到了陽臺上,一根接一根地抽菸,一言不發。
母親跌坐在沙發上,一直哭。
接下來,家裡的氣氛一直很悽惶。母親從來沒有仔細看過一次女兒的假手。
幾天之後,微微發現母親又在臥室裡偷偷寫牌子了。她走過去,看到母親寫的是——
女孩,84年出生,師範學校中專學歷,身高1。67米,略有殘疾,生活能自理,外貌好,性格好,有保險,無雙親負擔。尋30…50歲男子,離異或者喪偶亦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