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氣,眼角盡是忖量,“愛妃所諫,不失為是個良策,但絕非易事。且待明日早朝,朕需同眾臣子好生商議下才是。”
江采蘋自知此事必定是件浩大工程,且不論是否可行,至少眼下可暫時安一安人心。僅就當下情勢看,倘使任由人心惶惶下去,搞不好遲早要生出暴動,一旦民變,單憑武力鎮壓,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反易惹致民怨沸騰,處處怨聲載道。
“嬪妾不過是婦人之見,陛下近些時日勤於政事,見日宵衣旰食,衣帶漸寬,嬪妾於心不忍,故才斗膽出此下策,但請陛下莫怪嬪妾不安於本分才好。”江采蘋移下坐榻,淺提衣襬就地垂首在下。隔牆有耳,為免落人把柄,無故受人傳口舌之誹議,自是慎之又慎為宜。
李隆基立時扶向江采蘋,和顏含笑寬許道:“愛妃有此真知灼見,朕甚慰之,何來不安本分之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愛妃真可謂朕之福星也,旁人誰敢說三道四,朕斷不容之。”
“有陛下承應,嬪妾便安之若素了。”江采蘋美目流轉,隨手拿過擺於一側的圍棋,巧笑倩兮,“嬪妾幼時,鄉中時有缺水斷糧,但嬪妾家中卻從未鬧過短缺,陛下可知箇中原由?”
李隆基信手拈過一粒黑子,置於棋盤之上,囅然而笑道:“想是愛妃聰敏過人,有所行事在先。”
江采蘋纖手拈棋,與之對弈了幾下,嗔目李隆基:“陛下以為嬪妾是司馬光,有其砸缸之縝才?”
李隆基眉語目笑,霽顏相向著江采蘋,良久才金口玉言道:“朕,從來只當愛妃是朕白首之人。”
江采蘋蹙眉瞋眸一臉多情的李隆基,眸稍的餘光留意見高力士正暗朝侍立於殿內的宮婢使眼色,示意其等悄退出殿外,顯是被擾了聖興,而云兒、彩兒兩人同是不約而同恭退往殿門方向。先時李隆基既已諭示,責司膳房備膳食,這刻已約莫申時,也該時候差人曉諭司膳房及早備著。
“陛下何時這般無正格的了?當著眾僕奴之面,怎也不知顧斂下,哪兒裡還有一國之君的王者之氣?”目注諸人在高力士示意下皆退下後,江采蘋這才拉沉面顏,嬌嗔的說教了番。
在江仲遜薰陶下,江采蘋自小精於棋道,現下與李隆基對弈,一刻鐘工夫,棋盤之上已見勝負,李隆基悶著頭又下了幾粒棋子,乾脆中場。勝負既已分,繼續下去,也只是徒作困獸之爭。
見狀,江采蘋起身笑道:“嬪妾雕蟲小技,不成想竟誤勝陛下了。陛下心繫四海,力在治國,嬪妾又豈能與陛下一爭勝負。”
江采蘋一番話入情入理,李隆基自也為之心中釋然,不快一掃而光。整拾棋子,重博弈一局。
棋局如戰場,成王敗寇。只怕今夜將是個難眠之夜。
正文 第223章 急報
中夜,天牢。
月上柳梢頭,忽明忽暗的月色下,影影綽綽有道人影在沿著大理寺屋簷上方的瓦鐺貓著腰身疾行,那宛似在水上漂的敏捷,可見身手不凡。
一躍而過幾間房簷,眨眼工夫,那身影已倒攀於天牢的一間牢房外,遠遠看去,就像一隻漫步的壁虎,懸掛於畢簷下,伺機而動正覓食。藉著朦朧的月光,透過設於牢房高頂處的窗隙,探頭往下俯望,只見斜下方的牢房內躺有兩名囚犯,似正昏昏沉睡在鋪於地上的草蓆上面,對於頭頂的動靜,絲毫未覺察。
盤於窗簷上空的不速之客,貌似是在探量牢內情勢,好半晌才騰出一隻手解下了繫於腰際的一個布袋,繼而緊握布袋口咬拽開扎綁著的幾圈布繩,旋即將布袋平放於窗欞處,袋口不偏不倚穿插於窗隙間。
鼓盪的布袋底裡,立刻一聳一聳的好似有甚麼東西在爭搶著往外鑽爬。詭謐的夜深人靜時刻,忽而發出“吱吱”地爬叫聲,昏暗的牢壁面上,不大會兒已是湧入七八隻手掌大小的褐鼠,一雙雙黑精的小眼,憑靠觸鬚導盲,成串兒沿著牆沿爬下牢中,一著地便四散開來,鑽入稻草堆裡。
收掖起布袋,窗簷上的身影飛一般往大理寺外疾閃去,輕車熟路般翻過牆垣,一身夜行衣跳落地時候,只聽從身後的天牢方向倏然爆響起一聲令人泛雞皮疙瘩的驚嘑聲,直滲人顫慄。寒人的驚呼聲之下,附近幾條坊巷中,隨之傳出一陣不間斷一陣的狗吠。夜半的靜謐一下子被攪亂,熱成一鍋沸粥。
當值的吏卒挑著燭火循聲趕至時,一開啟牢門,但見由腳底倉竄出幾隻小家鼠,軟囔囔差點絆腳摔跌成片。
牢房內。月兒一臉驚恐的抱頭蜷縮於一角,瑟瑟著口中仍在驚呼不止:“老鼠!有老鼠!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