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美人,頭頂的青絲挽如彎月般,斜搭於肩的薄絲蠶錦細紋羅紗,交領處繡有幾粒晶瑩剔透的北海珍珠,雪白圓潤的珠子一粒粒點綴在紅豔似火的錦緞上,煞是驚豔。恰是應了句俗話,花美,人更美。
“宮中的人傳出訊息,昨個白日江梅妃遭人暗算,以致腹中皇嗣滑胎掉。”禮畢,紅香續道。說完,便站等青鳶坐定主意。
若有所思半晌,青鳶才問詢道:“薛王現下人在何處?”
青鳶言外之意,不言而明。紅香侍主多年,自心中有數,於是作答道:“薛王尚不知情。晨早時,薛王人在伊香閣,此刻應還留在閣中。奴一得聞此訊息,即刻便前來報知娘子,尚未敢驚動薛王。”
青鳶點點頭,起身就向亭外走去。既是宮中傳出的信兒,想必定然假不了。眼下尤為重要的,是將此事告知薛王叢。至於如何說,卻是個難題。
轉上樓閣,步過廊廳,青鳶抬手示意跟隨在其身後的紅香暫且候在外面,方輕推開門扇,步入房中。但見薛王叢正倚靠於窗邊,端持著酒樽自斟自飲。
“何事?”聞見門扇推啟聲,薛王叢頭也未回的問道。口吻不鹹不淡。
青鳶回身掩合上門扇,步上前:“宮中傳出訊息,江梅妃昨夜滑胎。”
薛王叢仰脖喝酒的動作,隨之僵滯,日光灑映的側臉上,細目促狹。在時間仿乎停止了數秒之後,才嚥下卡在喉嚨的酒。
“聽說是遭人暗算”青鳶將目光從薛王叢身上挪開,略頓,接道,“不過,今早宮中已是安平下來。”
薛王叢端著酒壺蓄滿樽中酒,貌似置若未聞,一仰脖,又連灌下三樽酒。而後晃晃持在手的酒壺,隨手將之擱置在旁側的食案上。
“可要更衣入宮?”片刻無語,青鳶不無關詢出聲,打破沉默的氛圍。
前幾日廣平王李椒驅車尋來伊香閣,表面來意是為面見薛王叢,但未見到薛王叢的面,就被青鳶擋回宮去。當日李椒有事登門,薛王叢拒於門外,只不知,今日聞知江采蘋出了事,薛王叢將作何反應。
倘若按親疏之分劃定,之於薛王叢而言,關係上李椒自是比江采蘋近一層。畢竟,李椒乃當今天子的皇孫,與薛王叢俱為李唐家的人,且為叔侄血親,但如果論私情的話,兩者孰近孰遠,在青鳶旁觀來,對於薛王叢來說,好像甚難鑿得清楚。
面對青鳶的試探,薛王叢並未正面回答,反而徑自杵於窗前,望著窗外不知何時已然烏雲密佈的天空,未表隻字片語的態。
天有不測風雲。確實,譬如今日這天兒,前刻還是晴空萬里,眨眼的工夫,此時卻已風雨欲來風滿樓。變天之象在即,實非人力可逆天而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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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天牢。
獄卒正準備輪班時分,只見有仨人步向天牢處來。待行至近處,定睛一看,才知來者竟是廣平王李椒主僕三人。
“參見廣平王。”
“免了。”環視四周,李椒抬了抬袖襟。
“不知廣平王來此,有何貴幹?”
聞盤問,善鉻在旁代為答道:“昨日江梅妃宮苑中犯事的幾名婢子,當下可是關押在此處?”
牢頭稍思:“昨日確是有幾人新關押入天牢,其中有三名宮婢,以及宮中的食醫兩名,司膳房掌勺一人。廣平王可是要提見這幾名犯人?”
善鉻伸手虛禮做請道:“且借一步說話。”頓了頓,才又道,“實不相瞞,僕家大王是應江梅妃之請,特來探監的。不知可否通融下?”
牢頭會意善鉻話意之餘,故作一副恪守己任樣子的轉身看向李椒:“廣平王可有大理寺卿的關蝶,亦或是陛下手諭?”
善軒頓來氣,步向前拽過那牢頭:“若是有,豈用得著請你通融次?僕家大王不過是看人情辦事,代為跑趟腿而已。吾等這般的人微言輕者,江梅妃那邊,在宮中可著實吃罪不起!”說著,善軒已從袖襟中掏出了個錢袋,塞遞給那牢頭。
到手的錢袋沉甸甸,無需掂量,已可知,裡面承裝的銀兩絕不少於五十兩。牢頭心底不由竊喜,今個實在是賺翻,這皇親就是不一樣,出手非同凡響。
李椒適時開口道:“此乃江梅妃賞予你等的酒錢。不過,吃酒可以,切勿誤了正事即是。”
自開元盛世以來,大唐國泰民安,就連這天牢裡關押的囚犯,實則也寥寥不剩多少。往年的牢犯,適逢大赦天下之下,但凡尚有活命機會的人,早已被放出牢去,餘留在天牢的皆為數不多的死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