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齊依舊沒有說話,傅硯覺得心裡泛酸,那酸不是一圈一圈泛開的漣漪,而且洶湧澎湃的浪,在心尖上拍打。傅硯急道:“我馬上換被子過來,然後去燒熱水,你好好躺著不要動,你哪裡不舒服?”
裴齊自然還是不會說話,眼珠也不曾動一下。傅硯無奈,馬上出了房門準備東西,出門前看見桌子上相扣的兩隻青瓷碗,傅硯走進揭開,是涼透的蓮子粥。心不由更緊了。
房裡終於又靜下來了,裴齊聽見院子裡有傅硯因為燒水被煙嗆到的咳嗽聲。雨,停了嗎?
熱水清洗好了身子,裴齊問:“雨停了麼?”
傅硯一愣,說道:“停了。”
隔了一陣裴齊輕聲說道:“你帶我出去走走吧。”
傅硯為裴齊系衣帶的手一僵,馬上又挽好結,抬頭看著裴齊微微笑道:“好,我帶你出去轉轉。”
下過雨,街道上的人並不算多,兩個人慢慢地在街上步行顯得有些醒目。傅硯笑道:“屋外空氣就是要順暢些。”
“嗯。”
兩人走上一座石橋,到了橋中央兩人停下來看著橋下的水,不遠處水邊的石階,還有賣花的姑娘。
裴齊看著橋下,問道:“這水深不深?”
傅硯一驚,不明所以,但只覺得裴齊臉色平靜得可疑,道:“不深吧,我也不清楚……”
“哦……”裴齊小聲地應道,又自語道:“水上還浮著柳葉呢,遮住了看不見底……”
“裴齊你到底想做什麼?”傅硯驚道。
話剛出口,只見裴齊閉上眼身子微微往前傾去,下一刻,就如同柳葉脫枝般飄了下去。
“啊!快看!有人落水了!”
就想不再醒了,可還是醒了。
還沒有睜開眼裴齊先聽到吵雜的聲音。
“他不想見你,你可以走了。”
“你讓開。”
“我說了,他不想見你!”
“他沒有親口對我說過。”
便聽到傅硯冷笑一聲,“傅大公子,是你害他如此
的,你如今還要在這裡裝什麼好人?”
“到底是誰的過錯,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沒有聽見傅硯回答,裴齊無力地拉拉被子蓋住自己的腦袋,不想見著光線。被子卻被緩緩拉開了,裴齊微微地睜眼,便看見的是傅暖玉有些蒼白的臉。
傅暖玉叫了聲,“齊兒……”
裴齊不說話,傅暖玉低聲道:“齊兒,你要打我罵我都容易,何必去尋短見。”
裴齊抿了下嘴,搖了搖頭,小聲說:“我打你罵你都不容易,因為……因為我捨不得打也捨不得罵。”
傅暖玉鄂然,皺起的眉頭上堆起的是波連不斷的不忍,眉目中流露出的傷悲如寒氣似冰峰。
“齊,齊兒……,”傅暖玉因心疼而顫抖道:“我真的想對你好。”
“可你不能不是嗎?”裴齊平靜道。
“想總歸是想,暖玉,或許我們……我們就不應該認識。有時候我想,如果我沒有遇見你你,我應該早已經娶了一個鄰家的姑娘,陪著我爹一家人和和氣氣的過日子,或許生活會不景氣,卻也算得一個尋常溫暖的家,也許,就是不是現在這樣子了……”@裴齊聲音越說越小,似乎是哽咽住了不能再說下去,再多說一個字他的眼淚就掉下來了。
傅暖玉搖頭道:“可是你是有意於我的不是嗎?只要有一個叫傅暖玉的人活在世上,你就不會娶別的女子,愛別的人。齊兒,這就是命,我們註定是要在一起的。”
“命裡我們有緣無份。”裴齊接道,然後吃力地倒轉了身子,揹著傅暖玉,“我要休息了,傅公子回去吧,不勞煩您惦記。”
傅暖玉不願起身,靜靜地坐在裴齊身邊見裴齊不願再理他才起身,剛走了兩步,聽裴齊說道:“傅公子新婚在即,不必來看我,現在不必,以後,也不必了。”
傅暖玉一頓,握拳的手更緊,出了房門。
門關上的那一刻裴齊感覺到枕頭溼潤了。片刻門又被推開了,裴齊捏捏被子,“你不是走了嗎?回來做什麼……”
“是我,我是茗煙啊,怎麼了?”
裴齊一愣,嗯了一聲,“沒什麼。”
茗煙在藥放在桌子上,然後小心說道:“剛才我看見傅公子了……”
“他就是過來看看。”
茗煙張張嘴,欲言又止,又端了藥給裴齊,裴齊卻並不起身,才道:“吃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