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無文化接觸可以研究(研究文化接觸最好在西寧),社會所如在西北設分所,必以蘭州為宜,酒泉切切不可,此點若不改,後患無窮。若名稱上在酒泉掛社會所之牌,必為空洞。以介公之熱心西北,夏、秋未必不去,一看其為空洞,非真遷也,恐本院整個蒙不良之影響……本院似不當把社會所實際上放在李莊,分店在蘭(按:蘭州),牌子卻掛在酒泉,而謂不在蘭州也……
只是,最初傅斯年雖不以社科所此舉為然,卻因此事並“不關史語所,亦未注意也”,所以還對陶孟和直接“引當時報上一名詞雲‘陽奉陰違,貽誤要公’,以為笑謔”。不料,等到社科所因之而要廣聘人才之際,傅斯年頓覺苗頭不對,開始憂心社科所和史語所的工作範圍恐將有重複之病矣。原來,他早與陶孟和有“君子之約”,主要內容是“近一百年史,即鴉片戰爭起,由社會所辦,其裝置亦由社會所”,因此,史語所的全漢升“昔有志治近代一問題”,就被他阻止了。現在,陶孟和想聘用的李安宅、費孝通與韓儒林等人的工作主題或範圍,正是史語所原來成員各有專精者。如此一來,傅斯年以為“恐有大規模之重複在後,未便再顢頇下去”,便與陶孟和開始交涉。遺憾的是,雙方溝通不良,終至以函件相征伐,在紙上“兵戎相見”。
第一章 開創學術的自主空間(8)
陶孟和生氣的是,自己“受命進行西北工作”,計劃進行並不順遂,沒想到傅斯年居然還來干涉社科所想要聘的人,難不成是說自己沒資格主持這件事嗎?他在信裡對傅斯年這麼說:
……今又遭一再鞭撲,且警告以所請之人不得任為研究員(實際上現僅有一人),弟行能無似,如足下承認弟無資格進行西北工作,或須完全退出中研院,尚祈坦白告我為幸。
他在另一封信裡的一句“足下伎倆高超,素所深悉”,則更可能讓傅斯年的血壓升高不少,因而回信痛責道:
“伎倆”一詞,其connotations在中國雖無標準字典,然試看《聊齋》《西遊》《兒女英雄傳》《封神榜》等書,完全是一句罵人很重的話,意為“小小陰謀”之類或英語之treacherous……此等罵人話,最好盼望我公收回,即是說,下次來信,宣告收回“足下伎倆高超,素所深悉”十個大字,除非我公認為不必再作朋友的話。
雙方言語裡的火氣,既已至此,友誼決裂,自是意料中事。最後,只好“公事公辦”,訴諸中研院的最高領導當局朱家驊。陶孟和致函朱家驊,言明道:“請其設西北研究所,集合院中各所力量,內包括貴所之歷史、考古、語言、民族四門,此所另請高明主持,至於社會所則僅擔任經濟、行政兩門……”
傅斯年一樣寫信給朱家驊,主張社科所和史語所“兩所工作之分界,提交院務會議”,並倡議“另由全院辦一中央研究院西北工作站,其計劃另呈”(按:傅斯年此一“西北工作站計劃”,未見)。
面對著“西北研究所”與“中央研究院西北工作站”兩項提案,朱家驊當時究竟做出什麼抉擇,他又如何化解陶、傅之間的衝突,目前尚不得而詳(不過,就目前可以接觸到的史料判斷,“西北研究所”或是“西北工作站”並未曾成為中研院的建制。傅斯年之爭,顯然確有其實效)。然而,如果沒有梁思成那個可以得到諾貝爾和平獎的動作,陶、傅友誼的裂痕,恐怕難以彌合吧。
在國難當頭的時代背景下,人文社會科學的研究者,不願在象牙塔裡孜孜不倦,理有必然。特別是,來自政府和院方的“最高當局”的鼓動,人文社會科學居然“有可服務國家之處”的“實用”價值,研究者之雄心勃勃,意欲另闢天地,也不讓人意外。可惜的是,陶孟和領導社科所“進軍西北”的行動,“掛空牌於酒泉”,用傅斯年的話來說,卻是“近於矇蔽政府之事”。況且,這是“院務之大事”,應該“聞之院務會議,一商其各種可能之利害”;並不是院長和某位所長說好了,就可以算數,就應該執行。中研院的發展前景,該如何擘擬,實在不容許“黑箱作業”。
相對的,傅斯年最後之大義凜然地主張將此事“聞之院務會議”,並另起爐灶,提出“由全院辦一中央研究院西北工作站”,卻又是他憂心社科所和史語所的工作範圍將有重複的“本位主義”的展現。用陶孟和的話,社科所和史語所的工作有所重複之處,實並無可憂:“退一步講,中國學術工作,以至近於學術之工作如此幼稚,研究之處女領土如此之大,‘重複’……又有何妨。”
唯在傅斯年看來,他不能同意各所的研究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