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它原本白色的塑膠盒,現在已經在老光棍不知多少頓飯的油的浸漬下變得灰暗,很久以前老酒鬼跌倒時留下的裂痕還在它表面。
喬進來,把門在身後關緊。他經過兩扇開著的窗時向外看了看,後院的陰影裡除了加利以前用過的兩輛鏽跡斑斑的破車躺在那兒,就再也沒有其它東西了。但他還是關上了窗。
他走向電話。在這間悶熱的廚房裡,他的汗幾乎在向下傾瀉。電話簿由一根草繩拴著就掛在一邊。穿草繩的眼是加利一年前用喬的鑽孔機打上去的,老醉鬼當時還醉熏熏地說他連屁都不會放一個。
他拿起電話簿,但它又掉了下去,砰地打在牆上。他的手感覺非常沉重,嘴裡有一種嘔吐後混濁、汙穢的味道,他又拿起電話薄,重重地翻開,重得幾乎要扯下書皮。本來他可以撥0或555-1212,但震驚之中,他已經把這些都忘了。
喬的呼吸聲、急促沉重的心跳聲和翻動電話號碼本簿時發出的嘩嘩聲,淹沒了他身後一種輕微的響聲——庫喬用鼻子頂開地窖的門時發出的輕輕的響聲。
咬死了加利·佩爾維爾後,它就下了地窖。廚房裡的光線太強烈、太眩目,把白熱的痛苦如同堅硬的鋼片一般插向它正在腐敗的腦子。地窖的門微開著,它搖晃著下了臺階,進入那一片天賜的黑涼世界。它躺在加利的老軍用床腳箱旁,幾乎要睡著了。窗外來的微風幾乎要把地窖的門關上了,但還沒有鎖住。
喬的嗚咽聲、乾嘔聲、哈哈地跑過廳,又砰地關掉前門的聲音——把它再一次從痛苦中打醒。它痛苦,沉悶,無休無止地暴怒。現在它站在喬身後門口的黑暗中,頭低著,眼睛近乎血紅,黃褐色的厚毛上纏結著血塊和未乾的淤泥。
喬在書中查到了羅克堡。他找到C開頭的文字,他的一隻手顫抖著順著頁面滑到某一欄中用小框框出的羅克堡市政服務,也就是行政司法長官辦公室。他伸出一隻手指開始撥號。正在這時,庫喬胸中深深地發出一聲嗥叫。
喬·坎伯身體裡的所有神經幾乎都要跳了出來,電話簿從他手裡滑下來,又砰地一聲打在牆上,他慢慢轉向那個噙叫的聲音。他看見庫喬站在地窖的門口。
“好狗子。”他沙啞著嗓子低低地說,唾沫順著他的兩頰流下來,尿浸溼了他的褲子。刺鼻的氨臭衝擊著庫喬的鼻子,像是狠狠地打了它一個嘴巴。它撲了起來。喬像踩著高蹺一樣斜避向一旁,狗狠狠地撞在牆上,牆紙撞破了,泥灰“噗”地飛濺出來,形成一片白色的沙氣,庫喬沒有嗥叫,一連串沉重。刺耳的聲音從它胸中發出來,這聲音比任何叫聲都更兇殘。
喬退向後門,一把廚房倚在他腳下絆了一下,他發瘋般晃著雙臂要保持平衡,但庫喬已經打上來沉沉地把他壓在身下。這個一身血紋的殺人機器,一串串的白沫從它嘴裡向後飛著,一種新鮮、溼軟的惡臭包圍著它。
“噢,上帝,它壓到了我身上!”喬·坎伯發出驚叫。
他想起了加利。他用一隻手蓋住咽喉,掙扎著用另一隻手抓向庫喬。庫喬向後退了片刻,它的眼裡冒著火花,鼻吻向後翻著,又露出那種兇狠、沒有一絲幽默感的咧嘴,它露出的牙齒,像是一排泛著黃色的剛硬的籬笆尖。然後它又撲了過來。
這一次,它撲向了喬·坎伯的睪丸。
七
“嘿,孩子,想不想跟我去日雜品店買點東西,然後到瑪利歐咖啡店吃午飯?”
泰德站了起來:“好!好!”
“那麼,來吧。”
她穿著牛仔褲和一件退了色的襯衫,肩上揹著包。泰德想,她看起來真漂亮。她臉上沒有一絲淚的痕跡,這讓他鬆了一口氣,她一哭,他也會跟著哭,他知道只有很小的小孩才這麼做,但他總控制不住自己。
他走近汽車時,她已經坐在方向盤前面了。他突然想起她的品託車出了問題。
“媽咪?”
“什麼?進來。”
但他向後縮了一點,有點害怕:“車會不會出故障?”
“出故障——”她看著他,很迷惑。
從她惱火的表情,他可以看出她已經忘了車已經出過麻煩了,他的這句話提醒了她。她不太高興,這是品託車的錯,還是他的?他不知道,但內疚的感覺告訴他這是他的。但這時她的臉舒展開來,斜著嘴對他微微地笑了笑,他知道她只是為他面笑的,他感覺好多了。
“我們就要去鎮上,泰德地,如果媽媽的藍色老品託在那兒壞了,我們只要花兩美元從羅克堡乘計程車回來,知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