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蘄春人,又含著蘄春的春宇。時當春季便是‘好雨’。龍體違和,皇上想召李時珍來請脈,可又不願明旨召他,下面兩句話是‘隨風潛人夜,潤物細無聲’,便暗含了這層意思。這是叫王爺立刻急召李時珍進京。”
“解得好!”陳洪立刻想起了自己在精舍時皇上曾經提起過李時珍的名字,由衷地讚了一聲,轉對裕王,“張師傅這一解奴才也想起了。王爺,皇上在精舍時確實提到過李時珍的名字。既然皇上想召李時珍來請脈,又不願讓外邊知道,這件事奴才就立刻讓鎮撫司的人暗中去辦,六百里加急,接李時珍進京。”
裕王:“那就煩陳公公去辦。張師傅接著說。”
張居正:“既然‘好雨’指的是李時珍,‘明月’說的便是海瑞。‘海上生明月’是祥瑞之象,其問便含著個瑞字。可皇上這時,麼會用這兩個字來說海瑞,有些費解。”
高拱接言了:“大明之月!皇上這應該是有讚許海瑞的意思,是不是暗示我們在論罪的時候網開一面?”
裕王眼睛慢慢亮了,張居正和陳洪也露出了首肯的神態。只徐階輕輕搖了搖頭。
高拱望著他:“那閣老做何解釋?”
徐階輕嘆了一聲:“肅卿所解的這層意思自然也包含在這兩個字裡面。但如果我們按照這層意思去辦便會誤了大事。”
包括陳洪在內,所有的人都肅穆了。
徐階:“我的理解,‘明月’兩字另有兩層意思。第一層是‘大明無日’!”
眾人都是一驚。
徐階:“明者大明也,後面的月宇卻缺了個日字;皇上這是在責備我們這些群臣心目中都沒有他這個君父。今日沒有叫海瑞到都察院來,皇上已經有了這個意思。”
裕王黯然了,高拱、張居正也黯然了。陳洪望向了裕王。
裕王:“陳公公有話請說就是。”
陳洪:“那奴才就說了。徐閣老,您老的第二層意思是不是想說‘明月’指的是‘秋後處決’?”
徐階只微微點了點頭。
陳洪:“王爺,各位師傅,你們要信得過我,我就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裕王:“正要聽公公的意思。”
陳洪:“明日三法司定罪的時候,一定要判海瑞秋後處決。”
所有人都不說話,也都不反對,都沉默在那裡。
陳洪:“大明朝如今是皇上的天下,將來是王爺的天下,奴才把什麼都說了吧。皇上為什麼叫奴才拿這個來給王爺看,給各位師傅看,就是要看王爺和各位師傅是不是跟皇上一條心。海瑞如此辱罵君父,百官態度曖昧,尤其那個王用汲,連駁海瑞的奏疏都不願寫,皇上當時聽了便有明旨,王用汲要和海瑞一同論罪。這時倘若王爺和各位師傅還不能憤君父之慨,那就真是大明無日了。人人都可以說不殺海瑞,唯獨王爺一定要殺海瑞。還有那個王用汲也要重判。”
裕王仍然沉默,高拱、張居正也仍然沉默。
徐階卻朗聲說道:“陳公公說得極是!王爺,就把我們擬的這兩層意思趕緊讓陳公公回宮復旨吧。”
裕王仍默默地望著徐階。
徐階擅自做主了:“龍體違和,召李時珍刻不容緩,陳公公趕緊回宮復旨吧。”
陳洪還是望著裕王,等他的意思。裕王怔怔地坐在那裡:“那就去復旨吧。”
“那奴才便走了。”陳洪說著還不忘跪下來向裕王恭恭敬敬磕了個頭,這才站起來疾步走了出去。
“可惜了一個忠臣。又搭上了一個王用汲。”說完這句,裕王便閉上了眼睛。
徐階和高拱、張居正又對了一下眼神,三人同時顯出了一樣的默契。
徐階望著張居正:“太嶽,你有何看法,不妨再跟王爺說說。”
張居正:“我理解閣老的意思。這個時候給海瑞定罪,殺是不殺,不殺是殺。”
裕王倏地睜開了眼:“怎麼講?”
張居正:“適才陳公公在這裡有些話臣等不好講。其實皇上這四個字裡都含著不殺海瑞的意思,可偏又要看看王爺和我們是什麼想法。王爺和我們要是都替海瑞求情,海瑞便必死無疑。王爺和我們若都認為海瑞該死,恩出自上,皇上不準便會不殺海瑞。”
裕王還是心中忐忑:“何以見得?”
張居正:“王爺請想想,海瑞重病是李時珍給他診好的,海瑞上疏前,家眷是李時珍送走的。皇上這時非但沒有任何責怪李時珍的意思,還想請他來診脈,這便是愛屋及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