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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但才子很少走出書房,就停下來饒有興致地觀看。忽然從草叢裡跳出一個花裡胡哨的癩蛤蟆,一口把兩個螞蚱都吃了,才子大驚失色,如夢方醒……這故事到這裡就完了。有意思的是作者就此事發了一通感慨,大家可以猜猜他感慨了些什麼……

坦白地說,我看書看到這裡,掩卷沉思,想要猜出作者要感慨些啥。我在這方面比較魯鈍,什麼都沒猜出來。但是從《廊橋遺夢》裡看到了婚外戀的同志、覺得它應該批判的同志比我要能,多半會猜到:螞蚱在搞婚外戀,死了活該。這就和謎底相當接近了。作者的感慨是:“奸近殺”啊。由此可以重新解釋這個故事:這兩隻螞蚱在籬笆底下偷情,是兩個墮落分子。而那隻黃裡透綠、肥碩無比的癩蛤蟆,卻是個道德上的義士,看到這樁姦情,就跳過來給他們一點懲戒——把它們吃了。寓意是好的,但有點太過離奇:癩蛤蟆吃螞蚱,都扯到男女關係上去,未免有點牽強。我總懷疑那隻癩蛤蟆真有這麼高尚。它頂多會想:今天真得蜜,一嘴就吃到了兩個螞蚱!至於看到人家交尾,就義憤填膺,撲過去給以懲戒——它不會這麼沒氣量。這是因為,螞蚱不交尾,就沒有小螞蚱;沒有小螞蚱,癩蛤蟆就會餓死。

本篇最初發表於1996年第16期《三聯生活週刊》雜誌。

《王小波全集》 第二卷外國電影裡的幽默

近來和影視圈裡的朋友談電影,我經常要提起烏迪•艾倫。這些朋友說,艾倫的片子難懂,因為裡面充滿了外國人的幽默。幽默這種東西很深奧,一般人沒有這麼大的學問,就看不懂。我說,我覺得這些片子很好懂。他們說:您是個最有學問的人哪。就因為能看懂艾倫的電影,我賺了這麼一頂高帽。艾倫有部電影叫做《傻瓜》(Banana),寫的也是個傻瓜,走在街上看到別人倒車,就過去指揮,非把人家指揮到牆上才算;看到別人坐在橋欄杆上,就要當胸推上一把,讓人家拖著一聲怪叫掉到水裡——就這麼個能把人氣樂了的傢伙,居然參加了游擊隊,當了南美的革命領袖……當然,這部電影想在中國上演是不容易的,但也沒有什麼高深的學問在內。

艾倫還有部片子,叫做《性——你想知道又不敢問的事情》,從名字就能看出來,這片子有點葷,不在引進之列,但也不難懂。我在街道工廠學過徒,我估計我們廠的師傅看到這部片子都能笑出來;但也會有人看了不想笑。有位英國演員得了奧斯卡金像獎之後,僅僅因為他是男的,追星族的少女就對他很熱情。他感慨道:我現在才知道,原來四十多歲,禿頂,腆著個大肚子(這就是他老兄當年的形象),這就是性感的標誌啊。我也有同樣感慨:原來“傻瓜”、“想知道又不敢問的事”,這就是高深的學問啊。

最近看過美國電影《低階小說》(又譯《黑色通緝令》),裡面有個笑話是這樣的:一次大戰時,有個美國軍人給愛人買了一塊金錶,未來得及給她,就上了前線。他帶著這塊表出生入死,終於回來,把表交給了她,兩人結婚生子,這塊表就成了這一家的傳家寶。這家的第二代又是軍人,帶著金錶去越南打仗,被越共逮住,進了戰俘營。越共常常搜戰俘的身,但此人想道:我要把這傳家寶藏好,交給我兒子,就把它藏在了屁眼裡,一連藏了五年,直到不幸死去。在臨終時,他把表託付給戰友,讓他一定把表給兒子。這位戰友也沒地方藏,又把它藏在了屁眼裡,又藏了兩年,才被釋放。最後,這家的第三代還是個孩子時,有一天,來了一位軍官(就是那位受託的戰友),給他講了這個故事,並把這件帶有兩個人體溫,七年色、香、味的寶物,放到孩子手心裡。這孩子直到四十多歲,還常常在夢裡見到這一幕,然後怪叫一聲嚇醒。

魯迅先生也講過一個類似的故事:民國時,一位前清的遺少把玩著一件珍貴的國寶——放在手裡把玩,還拿來刮鼻子,就差含在嘴裡——原來這國寶是古人大殮時夾在屁眼裡的石頭。從這兩個故事的相似之處可以看出幽默是沒有國界的,用不到什麼高深學問就能欣賞它;但你若是美國的老軍官,就不喜歡《黑色通緝令》,你要是中國的遺老,就會不喜歡魯迅先生的笑話。在這種情況下,人就會說:聽不懂。

除了不想懂,還有不敢懂的情形。美國的年輕人常愛用這樣一句感嘆語:Holyshit!信教的老太太就聽不懂。holy這個詞常用在宗教方面,就如中國人說:偉大、光榮、正確,shit是屎。連在一起來說,好多人就不敢懂了。

在美國,教會、軍隊,還有社會的上層人物,受宗教和等級觀念制約,時常犯有假正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