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哽咽著,控制不住的乾嘔:“呃……呃……” 吐出來的是潔白的花瓣,帶著星星點點的血跡。 他正在失控,眼淚以一種誇張地速度生成著,並流出來。 他流的淚比之前二十年都要多。 贏舟跪在沙地上,用手掐著自己的脖子,脖子很快被撓出一道道血痕。 他想把自己掐死,讓靈魂從這具痛苦的身體裡剝離出來。 他比任何時候都更像是一個精神病人。 而在四毛的視角里,贏舟只是安靜地睡著了片刻,就突然變成了這樣。 四毛顧不得燒火,它上前,一把抱住了贏舟:“舟,不!” 他沒能學會說很多話,急得打轉。 四毛變回了人型,跪在贏舟跟前,一把掐住他的手腕。 “不要……” 不要自殘。 不要自殺。 贏舟的手上居然全是血。 他們的思維在一定程度上共感,裴天因同樣感覺到了贏舟投射給他的、有限的疼痛。 但他畢竟不是贏舟,也沒有真的進入那個模擬出的世界。這種疼痛甚至比不上看見贏舟受傷時的心痛。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但裴天因知道贏舟需要他。 他緊緊地抱住了贏舟:“沒事,我。在。” “情景模擬”這個能力比大多數人想象中消耗更大。 贏舟完全處於異能使用後的虛弱狀態,他沒能從裴天因的懷裡掙脫,流著淚的眼睛裡是毫無理智的憤怒。 贏舟狠狠咬住了裴天因的脖子。犬牙刺破面板,還不依不饒地想要咬合。 裴天因猶豫了片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模擬點血液出來,讓贏舟進食。 它是不會流血的,頂多會流出一些黑色的霧。這些黑霧溢散出去,會降低他體內進化源的濃度。 裴天因並沒有人類的身體。現在這具身體,是他後天習得後,捏造出來的容器。 為什麼要模擬成人形? 因為人可能對非人產生性慾;卻只會對自己的同類產生愛情。 裴天因想要贏舟愛他,一個很大膽的想法。 他坐在地上,幾乎把贏舟環繞進了自己的懷裡。裴天因能感覺到贏舟的心跳。他一下一下地拍著贏舟的背,像哄小孩一樣安撫著。 咬住他脖子的力道漸漸變輕。 贏舟用了很長的時間冷靜下來。 他鬆開嘴,溫熱的液體順著嘴角流下。是紅色的,像血。但口腔裡的味道更像是糖漿。 贏舟不太習慣和人貼在一起。 他覺得自己該把人推開,或者讓裴天因變回那種類似於薑餅人的“可控”狀態。 贏舟在理智上接受了裴天因的存在。真實面對時,卻總有些難為情。 但是他太累了。累到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贏舟回抱住了他。 “……四毛。”贏舟虛弱地說著話,聲音很輕,“我想救他。” “不。我一定要救他。” 來的時候是兩個人,回去的路上,贏舟只能一個人開車走。 他是想處理謝東壁的遺體的,好歹相識一場。 但很可惜,贏舟醒來的時候,原地只剩下對方穿過的衣服。 襯衣,褲子,鞋子。一件研究所的外套。上面有標識,但並不是現在的制服款式。 海因裡希也有件一樣的外套。這是謝東壁離開夢之城後按照記憶,找人仿製的。 或許他們的理想一直停留在當年那個時候。 贏舟手裡捏著這件外套,頭低垂著,他的唇線緊抿,看不出喜怒哀樂。 他把衣服疊好,打包好放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贏舟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打電話給元問心或者其他負責人,告訴他們情景模擬時看見的景象。 而且,他需要援助。 他想救自己。 但贏舟不知道該怎麼做。 一個人的認知總是有限的,他可以求助異能局,可以求助研究所……這曾經是他認為可以信任的東西,可是現在呢? 贏舟甚至到現在也沒有和元問心對峙過。 或許他心裡清楚答案,卻又害怕真的被拋棄。 太壞了。流浪小貓本來自己也可以活下去,偏偏有人要把他馴服成家貓。 贏舟閉上眼,太陽穴刺痛,視野的餘光裡,總是出現另一個人的影子。 雪白,五官模糊,淡得像是一縷煙。但定睛細看,那裡什麼也沒有。 贏舟清楚,最後偽人會長成和自己相同的模樣。 贏舟趴在方向盤上,揉著自己的眉心:“……後遺症?” 精神上的不適感比謝東壁留下的安全手冊裡寫的還要強烈。 謝東壁能保持那麼長時間的正常狀態,也算是天賦異稟。 贏舟把車開到了來時的機場。這次行動對外保密,機組人員一直都沒有下過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