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開眼,發現自己漂浮在空中。 具體一點的話,是太空。 贏舟的眼前出現了一顆綠色的星球。從海洋到雪山,太歲花覆蓋了地表的每一個角落。 這個星球是靜止的,甚至連水都沒有流動。 但把視野拉近,贏舟才發現,這個世界並不空曠。 地表有數不清的人類屍體……和怪物。 有普通人的。 年輕的女人抱著孩子,那不是她的小孩,但她能感覺到這個小孩在害怕。 女人同樣消瘦,恐懼,卻選擇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保護她。 太歲花從她們的眼眶裡長了出來,如同牽牛的藤蔓一樣垂落下。 有跪在花藤下的老人,雙手合十。沒人知道他生命的最後一刻,嘴裡唸叨著什麼說辭。 還有怪物的。 數不清的怪物被困在世界的不同角落;有的大,有的小。 一隻瘦的跟骷髏似的小猴子,揹著揹簍,揹簍裡是同樣為詭異生物的毒蛇。 旁邊有血紅色的沙蟲,像是十幾根臘腸捆在一起。只是這些臘腸的個頭未免太大,比旁邊的摩天大樓還要高。 和人不一樣,它們是“活著”的,只是被困住了,就像是硬生生有人按下了暫停鍵。 是太歲壓制了它們。綠色的藤蔓同樣纏繞住了這些怪物。 並不是所有詭異生物都有實體。因此,贏舟也會在玻璃幕牆的反射中,看見更多可怖的景象。 這些詭異生物的外形、特徵,和當初海因裡希留下的資料一一吻合。 贏舟想,他大概知道自己來到了一個什麼樣的世界裡。 這些詭異生物的眼神都看向了同一個方向,眼底充滿邪性與貪婪。 贏舟順著它們的目光一直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眼前出現了熟悉的地標。 一塊生鏽的廣告牌橫貫在柏油路的中央。 “a市歡迎您。” a市的植株比其他地方都要茂密,換人來走,估計是寸步難行。 好在贏舟並沒有身體,他穿過了如同雨林一樣粗壯的植物根系,不斷地朝前走去。 這裡被破壞的很嚴重,只剩一些零星的裝飾,還能看出過去繁榮的影子。 贏舟路過了車站、學校、公園。詭異生物數量多得像是在開什麼銀趴。 儘管沒有檢測,但贏舟猜測,這些怪物的靈頓數值都不會太低。 贏舟來到一棟熟悉的建築前。 他的家,或者說,李洋和許文玲的家。大人們順便在家裡養了只出氣的小孩。 贏舟在這裡只住了6年,剛好囊括他的整個中學階段。 他的家庭沒有溫情,只有暴力、爭吵,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上門的催收。 贏舟從不覺得這裡是自己的家。 那為什麼太歲會選擇在這裡落腳? 贏舟想,應該是他沒有別的地方能去。 贏舟抬起頭,看著幾乎從舊窗戶裡擠出來的綠色枝葉,詢問:“你沒有自己造一個小房子嗎?” 就像是島上的那個。 贏舟一層一層往上爬,來到了曾經的家門口。房子的門板早就被頂開,越往深處走,藤蔓纏繞的就越緊。它們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嚴絲合縫,像擁擠的沙丁魚罐頭。 贏舟感覺到了一股吸引力。就像是旋渦,或者磁鐵。 他在臥室裡,看見了一朵花苞。 這株太歲花比其他花都要大。白色的花瓣緊緊閉合著,花瓣的表面佈滿了血絲。 花瓣微微張開了一點。 幾乎是瞬間,贏舟被吸了進去。 他從花苞外,來到了花苞內。或者說,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 這具身體蜷縮在一起,像嬰兒躺在母親的子宮裡。但連線他的不是臍帶,而是數不清的植物根莖。 很難說清楚,到底是身體里長出了這些植物;還是植物在從母體中,貪婪地汲取著養分。 覆蓋了整個世界的太歲花,共享著同一個母體。 贏舟不能動,但他的身體知覺正在緩緩復甦。 就像是麻藥逐漸失效。 贏舟感覺到了疼痛。而且疼痛感越演越烈,像是身體的每一寸都被撕碎,精神也面臨著無窮無盡的痛苦和高壓。 贏舟是很耐痛的。他受過的傷絕對不算輕,險象環生好多回。也從來沒對疼痛感覺到畏懼。 但現在這種痛不太一樣。 是一種很強烈的絕望和崩塌。 這不是贏舟的情緒。是這具身體的主人的。 但從理論上來講,他就是身體的主人。 贏舟被痛醒了。 他像是做了一場很難醒來的噩夢,身體發麻,徹骨的寒氣從脊椎傳向四肢。 贏舟知道疼痛的原因,太歲的異能是用痛苦激發的,他需要這種疼痛來維持世界範圍的詭域。 贏舟的腦海裡還殘留著那種痛苦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