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逢若道:“要遷府上亂葬墳,難說不看個下葬好日子麼?”管貽安道:“你就是個真狗**的!”大家鬨堂一笑,收拾起賭來。
賭到午時,粘竿、小鷹擺上熟饌,燙起金華酒兒。飯完酒畢,依舊上常日未落時,也不顯輸贏。管貽安要走,說道:“我回家酌奪,明早就到。我不過飯後也到。”夏逢若道:“爽利一齊來,只算是夫婦同行。”管貽安罵道:“你這個狗**的,就是狗吢的令郎。”
不說管貽安酌送雷妮。單說譚宅賭了一夜,日方高時,果然雷妮到了。眾人一看,端的西施再世,南威重生。譚紹聞送至後邊,內眷不惟不生嗔怪,反動了我見猶憐之心。飯後管貽安也到。
不說他們科諢戲謔,單講他們賭博熱鬧。又續了幾個賭家,又來了兩家妓女。每日兩三場子擲色,鬥葉子,押寶帶敖二,是一天有十幾串抽的頭錢。王氏黃昏時,果然煮出來兩盤雞蛋,約有三四十枚,果然送回樓下有兩三串青選大錢。興官出來時,這個送買瓜子錢,那個送買筆墨錢。興官拿回二百錢,冰梅接在手裡,就給了樊爨婦,不許興官要這錢。這鄧祥,蔡湘、雙慶、德喜等,每日都有三五百賞錢進手。這幾個廝役,自尋僻地,就賭將起來。兩三個妓女,白晝都陪巫翠姐耍牌兒。熟食家中盡吃,幾乎不用動鍋灶了。
自此家中內外,無不歡天喜地。惟有冰梅聆過孔慧孃的教,心中又急又怕,只是自己微賤,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嚴禁興官,左右跟定,不許前廳玩耍每日拿一本《三字經》兒,尋巫翠姐問字,自己唸書。或遇見蔡湘、鄧祥也問字兒。無奈譚紹聞看這光景,求無不得,欲無不遂,想人生之樂,不過如此,何必另生枝節。真所謂此間樂,何必更思蜀中。有《西江月》為證:白晝呼盧叫雉,晚間依翠偎紅,三朋四友鬧哄哄,其實請君入甕。吃時糟魚燻腿,飲時金華郫筒,抽頭直如打抽豐,火上冰塊一弄。
只說那日正在廳上亂賭,只見一個老頭兒,向廳前跪下道:“我是周家口人,我姓劉。俺兒叫狗吢兒,媳婦兒姓雷。聽說覓在管宅,他再也不叫俺父子見面。我在他莊上打聽,又聽說他把媳婦兒送到宅上來。爺們廣積陰功,叫我見俺兒子媳婦一面,我死而無怨。”虎鎮邦撇下色盆,睜著眼吆喝道:“那裡來了這個討吃鬼,胡來這裡纏擾。誰見你媳婦的影兒?你打聽真正覓與管宅,你還往管宅裡去問。快去罷,再遲一會不走,就沒好處了。”那老頭兒起來道:“咳!我在管家村,一個孩子對我說,他家把我的媳婦送到城內譚宅。我逐一個門樓兒看匾額,惟有這個匾姓譚,想是城中別有姓譚的麼?”夏逢若道:“別的也沒姓譚的,只有這宅上姓譚,卻沒你的媳婦兒。你走罷。”譚紹聞道:“粘竿呢?你把先剩下那半個燒雞子,與了這老頭子罷。再給他幾個餑餑,哄的他走了就罷。”那老頭子得了吃食東西,哼哼的走了。
夏逢若道:“譚賢弟,不好呀!這雷妮留不的。你看那老頭子是尋認兒女尋的急了,七病八痛的,咱不必替老九頂缸。”
譚紹聞道:“如今該怎的?”夏逢若道:“如今還送與老九就是。”譚紹聞意猶未決,虎鎮邦道:“要好的廣有哩,一大墳樹,何必定在一棵上吊死呢。你就坐在車上,當下送到他家。就把事完了。”
譚紹聞只得依言,吩咐鄧祥套車。一面哩逼雷妮收拾行李,坐在車上。譚紹聞也坐在車上,下了布簾,閉了窗紗,一路飛也似跑到管家村來。此時管九不在家中,乃兄管貽謀留茶。紹聞不敢久戀,坐車而回。
又遲了兩三日,管貽安來了,說道:“失候有罪。雷妮在這裡,有了**事,菜籽大膽兒,緊著送去。看我再遲幾日,到縣內衙門裡,生個法兒,叫邊公把這老狗**的解回原籍。”
一連賭了兩日,那日早晨,大家都在睡。只見管宅家人慌慌張張跑來,把管貽安推醒,說道:“九爺,不好了!雷妮的公公吊死在門樓下了!”管貽安聽說,驕傲之態飛在九霄雲外,懼怕之情來到一寸心中。說道:“還有氣兒沒有?”家人說道:“也不知昨晚幾時就吊死了。鄉保已打了稟帖,如今正搭屍棚哩,大約邊老爺巳牌就到了。”管貽安聽的,叫了一聲:“娘呀!”眾人都掩口暗笑。家人又附耳道:“俺八爺夜間已與了保正蘇子傑二十兩銀,稟帖打的是不知姓名乞丐,無路投奔,自縊身死話頭。說縣裡老爺要發懶,就咐咐埋了完事。”
管貽安忽又笑道:“這一發有了**事!你騎的牲口來不曾?”
家人道:“騎的來。”管貽安道:“咱回去就是。”
一路出城。路上想起是自家門樓,又有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