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大,再休嚇我。”這譚紹聞越發哭的連一句話兒也答不出來。
冰梅醒了,不待吩咐,到廚下煮了一壺滾水,燙了一碗蓮粉,捧與紹聞。紹聞問:“天有多大時候了?”王氏道:“窗紙是燈照著,天已大明。”紹聞道:“我要去看王中去。”王氏道:“他是出汗的病,怕染著你。”紹聞道:“我不怕。這王中是咱家一個好家人。他如此時不病,我斷然沒有這事。我要去問他病去。”王氏道:“那病染人。你既要去,到飯時去。你吃些飯兒,再吃兩盅酒兒,叫大兒把他叫出來。他就不能出來,叫他把屋裡灑上燒酒,薰上蒼朮艾葉,你略坐坐就出來。依我說,一個家人就是好,也犯不著主人家到他屋裡看他。他也擔不起。”紹聞道:“就依娘說,飯時看他罷。”
少時,趙大兒起來,王氏把這話對說。趙大兒回房,把大相公要來看病的話述於王中,王中心內暗道:“這也大奇。想是在外邊弄出什麼事來,心內沒了主意,急來商量話說,也是有的。”因向趙大兒道:“你發落我起去,扶我到東樓下,請大相公說話。我這病會染人,不可叫大相公到這屋裡來。”趙大兒道:“怕你不能動移。”王中道:“畢竟輕似從前那一番兒,走幾步兒不防事。”趙大兒果然扶持丈夫起來,吃了些須東西,拄上傘柄,攙著到樓院。王中說道:“請相公到樓下說話。”
紹聞聽見王中聲音,便出來,趙大兒已攙進東樓去了。紹聞進的東樓,說道:“王中,你坐下。”王中道:“把個破褥子放在地下,我侹著罷。大相公坐遠些。”紹聞坐下道:“王中,你竟是瘦的這個樣兒。”王中哼哼的說道:“有二十多天沒見相公,相公要說什麼?”紹聞道:“話兒太長,怕勞著你,我只截近說了罷。我一向乾的不成事,也惹你心裡不喜歡。我如今要遵你大爺臨終的話,‘用心讀書,親近正人’八個字。你當日同在跟前聽著。我今日同你立一個證見。我一心要改悔前非,向正經路上走。我如後話不照前言,且休說我再不見你,連趙大姐,我也見不的。”王中強起半截身子,說道:“相公呀,若還記的我爺臨不在時囑咐的那話,咱家就該好了。”話未及完,王氏恐怕疫症傳染,站在門外說道:“你出來罷,王中也當不的再勞碌了。不過你改志就罷。”王中道:“大奶奶說的是。”紹聞只得出來。”王氏扯到樓上,又叫吃了兩三盅酒。
王中又歇了一會,趙大兒攙回去了。王中口中不住的謝天謝地。從來人身上病好治,心病難醫。王中一聽說少主人自己立心改志,這心中如抽了一根大梁一般,況且本來出過透汗,不過三五日就漸漸好來。到十天以後,一發如常。再加之病後善飯,又比前日胖大些。這紹聞一連半月,也沒出門。夏逢若也來尋了幾回,只推有病不見面。真個是過而能改,復於無過。
一日,王中到樓門前說道:“大相公半月沒有出門,每日閒坐著沒個事體,也不是個常法。總是讀書是頭一件事。讀書須要從師。畢竟如今商量從先生的事體才好。但如今請先生,也將近冬天了,到了來年,再上緊打算這宗大事。大相公何不每日到後書房中靜坐看書哩?”紹聞道:“後書房原叫戲子們董壞了,還得蔡湘著實打掃打掃。”
王中因去碧草軒一看,只見放著戲箱、戲筒,心裡厭惡之極。便請紹聞也到軒上,商量安插箱筒的話。紹聞到軒上,對王中也覺著實慚傀。王中道:“人家這東西,怎麼安置他?”
紹聞想了一想道:“罷了,叫人抬在侯先生住的那所空房子裡罷。等那姓茅的來,他還欠咱借賬糧飯錢二百多銀子哩,他還了咱,叫他抬的去。”王中道:“寧可舍了這二百兩銀,斷乎不叫這東西在咱家裡放。”紹聞道:“這箱子裡雖不曾見,他說還有千數銀子的衣裳在內邊。久後‘要得不廝賴,只要原物在’,還怕放在空房子裡,萬一人偷了他的,卻也不是耍的。明日尋個人住在那裡,替他看守。大約不久茅家自搬的去。”
這王中叫宋祿、鄧祥、德喜、雙慶幫著蔡湘,整整的搬運掃除了一天,方才把屋裡院內,略清了些眉眼。又叫泥水匠、裱褙匠牆糊窗,方才可以進去的人。這紹聞果然抱舊日所讀書本,上軒裡翻閱。
忽蔡湘說道:“有一個皮匠,新來的,要賃放箱筒那處房子哩。他只住兩間,要賃與他時,他情願一年出三千錢。家中要叫他做活,他情願伺候。若咱家用房子時,不拘何時,只對他說一聲,他就走。如今現放著戲箱,得一家子人看著也放心。”
這原是蔡湘在街上收拾舊鞋,兩個說起閒話。皮匠要賃房子,蔡湘說:“我主人就有兩間房子。”那皮匠就不要工錢。所以蔡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