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沐你混賬!”
事到此時我才發現,我進監獄如同進我家的日子是從認識蔣沐後開始的。我真笨,現在才看出來。
其實監獄似乎也並不想我以前認為的那樣,狹小而陰暗,沒有生氣也沒有溫暖,畢竟現在住在裡面的是我而不是葉先生。
被抓進來只是被關著,連審訊都沒有,我還不知道是不是葉先生的罪大到可以不用審訊而直接槍斃。但我沒有覺得害怕,很多的是發呆,我不知道我該去想什麼,我也不敢去想,隨便一想,就讓我覺得似乎痛不欲生。
入夜,發著昏黃燈光的燈泡有小蟲圍著它飛躥,監獄的走道深處漆黑一片,寒氣漸漸從潮溼地上湧出來,我坐在床邊,卻絲毫不覺得冷,大概是心太涼,就不覺得身體涼了。
靠著牆壁,我在等他們的決定,決定拿我我怎麼樣,是如同蔣沐說的殺了我?
我從袖子裡摸出懷錶,開啟來看,十一點三分,蔣沐他……已經走了吧?我再看懷錶,用手指去摩挲懷錶光滑的表面,心卻在遭受打磨。我把它找回來了,到我卻失去了很多的東西。,它是一切的開始,又是一切的結束,這種東西,是禍患吧?
我抬手想要把它扔掉,手卻在空中止住,我用力地捏緊它,卻還是沒有扔出去,柳青瓷你到底還是捨不得!他那樣對你!你卻依舊捨不得!
我手無力地垂下,我真是沒用。
我對蔣沐,到底還是動了真心。記憶裡,我進戲園子的那一刻,我回頭,看見厚重的大門慢慢鎖上,我的人生也就被禁錮在那裡,在我眼裡挨打受罵算什麼,成角兒才是出路,我曾經暗暗地給師哥說如果以後我成不了角兒,我就學千漣他娘,跳河算了。師哥當時沒說話,他沒罵我傻,他看著戲園子裡四角的天空,良久,他說,小柿子你說得對。
小時候總覺得成角就有了那時沒有的一切,當成了角,才發現自己除了戲一切都沒有。偏偏蔣沐出現了,他為什麼要出現,他要情報,他可以找戲班子裡的任何一個人為什麼他偏偏要找上我?他給了我想要的一切卻有毫不解釋地收回。我最初在意他是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樣的人,我最後恨他,也是因為沒有見過他那樣的人。蔣沐,你既不是真心,就不要來騙我的真心。
我頹然地坐著,我想這個夜應該會無比的漫長。
“肖副官,您慢著,這裡暗,看不太清。”
我聽到有人在說話,而且聲音越來越近,我把懷錶放進袖子裡,再抹了抹臉,往鐵門在一看,正對上肖與凡的眼。
肖與凡看著我,淡淡的目光沒有什麼特別的神采,他手裡端著梨木盤,裡面盛著一壺茶,怎麼?他還要同我夜飲不成?
他亦淡淡地說道:“柳老闆。”
我站起身來,笑了笑:“肖副官這是來幹什麼?要同我喝茶?”
“我可沒有這麼好的性質。茶是少尉讓送來的,我們只是跑跑腿送來而已。”
我不說話,看著肖與凡我心裡有些不安,我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如同我不知道蔣沐的心到底怎麼想。
“你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他突然說道。
我以為我聽錯了,我亦不信,道:“你不用戲弄我,我都被關在這兒了,還不夠可憐?”
看守摸出鑰匙把牢門開啟,然後接過肖與凡手裡的茶,端進來放到床頭後又出去了。我看了看茶,冷笑了一聲,翻過一隻茶杯倒了半杯茶,聞了聞:“竟然是上好的碧螺春。”又緩緩喝了幾口,清香的茶水滑過喉嚨,竟然異常苦澀,我轉頭對肖與凡笑道:“少尉不覺得可惜了麼?給我這樣的人喝。”
肖與凡不理會,他只說道:“你不會有事,葉西不會有事,戲班子也不會有事。”
我不能再騙自己是聽錯了,忍不住問道:“為什麼?”
“他欠你的,他拿這些還你。”
欠我的?還我?呵,果然是連半分感情也沒有。蔣沐,你真真把冷血二字詮釋到完美!
霎時,覺得喉嚨裡的茶味更是苦澀,我一口飲盡杯裡的茶,把茶杯狠狠往地上一摔,茶杯“啪”地一聲四分五裂。
“你可以走了。”我突然說道。
肖與凡倒也不惱,平靜地說道:“少尉說柳老闆以前喜歡喝碧螺春,如今送一杯茶水就算是餞別——少尉已經離開南京了。”
“離開又怎麼?那對我不是正好嗎?”我哼笑。
然而我心卻如刀割,他真的棄我而去。其實我有一句話想問肖與凡,但我怕那一句話會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