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根黑髮。化療之後,我飽飽地吃,笑嘻嘻地告訴父母:‘其實化療並沒什麼,像暈了一次車’。”
宏雅拼命掙扎著,活下去,是她的責任。可是家裡已經山窮水盡。
回到報社,我寫了《白血病女孩眼中的世界》發在《週末》。
有人給宏雅捐錢。斷斷續續,並不多。有一天,一位叫李駿的先生找我,讓我陪他去看宏雅。他用報紙包著11萬元,給她治病。他不肯讓我告訴宏雅他的名字。宏雅一直不知道他是誰。後來,他的生意虧了,“朋友們”紛紛離他而去。現在的他,正從頭做起。我不能幫他什麼,我只能為他祝福。我感激他,永遠會記得他,因為他,宏雅終於可以住進醫院。
我去醫院看宏雅。宏雅帶著我送她的書,宏雅一定要把我送進電梯。她快樂地笑著。我們一起看到了希望。
宏雅給我寫信。信紙是印著藍花的長格紙。她把信紙疊成“千紙鶴”,她在信上講她正在化療,頭髮掉了。她不能出來,也不想見到別人。她說等過一陣子,治好了,出院了,想來報社,她對報社好奇。
兩個多月後,同事說外面有人找我。是宏雅,她朝我笑著。帶她到報社的每一個部門去參觀。她甜甜地跟每個人打招呼,快樂像要從臉上飛起來。她坐在我的坐位上,怯怯地動著“滑鼠”,她說等病好了,也上網,也申請一個自己的電子信箱。“到時候,你告訴我你的QQ,我們網上聊天。”宏雅笑著說。
宏雅給我寫信,我給她打電話。她總是用快樂的聲音跟我談她最近看到的小說。
一年多時間,我們斷斷續續地交往。這一年多,她大部分的時間是在醫院。後來,錢不多了。她只能換一家醫院。
宏雅的父親找我,可是我已經無能為力。我不敢再給宏雅打電話,甚至不敢在心裡碰到她。我感覺到自己的無力,一個人力量的渺小。我知道她在掙扎著,可是沒有手伸給她。她滑下去。
2000年11月9日,宏雅忽然給我打電話。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絡了。她說她回家了,回到家舒服多了。她嘰嘰咕咕地說著、笑著,感覺不到生病的樣子。
她已經回家了。她不再治療了。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握著話筒,淚水迷糊了我的眼睛。
2000年11月19日零時55分,宏雅走了,走的時候,外面下著小雨。我出差在北京。19日下午,我聽到這一噩耗。
宏雅曾對我說:“死就像一把刀,一點一點割著我對這世上的牽掛。我害怕。死,就是我喜歡的一切都不存在了。”現在,死神終於殘忍地割斷了她對這個世界的牽掛,她走了。
我不敢給宏雅的父親打電話,我怕聽到他的聲音。宏雅的鄰居告訴我,按照當地風俗,宏雅還是個孩子,當天就火化了。21日上午,宏雅的父親給我打來電話,哭泣幾乎噎住了他的聲音。
他說,宏雅走了。18日夜裡,宏雅喊媽媽,要媽媽抱抱。媽媽抱著她,她昏迷過去。直到臨去世之前,她才清醒了一會兒。宏雅對父親說,她想見申叔叔。
父親找不到我,我在北京採訪。父親只好對宏雅說:“孩子,你再堅持等等,天亮了,他就來了。”宏雅說:“我可能等不到了。”
外面下著雨,宏雅睡著了,她再沒有醒來。
她18歲。
十七歲女孩
宏雅的微笑(3)
1999年2月12日,農曆臘月二十七,我來到了南京江寧銅山鎮。在一座簡樸而乾淨的平房裡,見到了魏宏雅。她快樂地和我說話,她帶我去看她們的小鎮,她給我看她一櫃子的書。回來之後,連續一個星期,心裡總是沉甸甸的。
1999年2月21日,我再次來到銅山鎮。
第二次見面,17歲的女孩對我說起了她的心事。我們坐在綠綠的草坪上,冬日裡的陽光暖暖地照在我們身上——
他們一定以為我已不在這人世了。他們也許已不再想起我。他們現在都上高一了,不知道現在的班長是誰。只有我留在醫院裡,聽不到讀書聲,聽不到上課的鈴聲,四周是病房裡白色的牆壁,枕旁的書還是初二的教材。我趴到視窗,學校離這裡太遠了。
頭“嗡嗡”地響,像有一架飛機盤旋著不肯降落,暈暈的。1997年的3月,我15歲。幾次的考試總是不好。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向來都是考得最好的。可是這一段時間,上課時總是昏昏沉沉,老師的聲音像在天上飄,聽著聽著,就想伏在桌上睡去。再後來,考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