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所以這件事仍就是街頭巷尾的閒談之資。
“聽說刺客是個女人啊。”
“什麼女人,是那個被貶廢的長公主。”
“哦,說起來也是慘淡,好好的一個公主,成了朝廷和青州一戰的犧牲品。難怪她要殺晉王。”
“誰說不是呢,聽說宋府已經把他交給知府衙門了。這可怎麼判啊……”
市井還是市井,人們用一種看似諱莫如深的口吻,將晉王與其年輕的老師之間的關係,杜撰出了五花八門的說法。
近三月,青州的整個陽春徹底熱鬧起來。無邊的仙客來染紅了所有歌館樓臺的牆。
昇仙樓上,李旭林掐斷一朵翠微的花莖。
“你的意思是,督主今年春天,都看不到鄧瞬宜這個人了。”
淡綠色的莖枝汁水滲進他的指甲縫裡,李旭林一時有些厭惡,招手要了一張帕子。一面擦,一面續道:“宋簡啊,人都已經在你的府中,怎麼還能逃出去。鄧瞬宜那軟腳蟲子,憑空長翅膀了嗎?”
宋簡背對著他立在窗前。
下面是喧鬧的春市,青州的春極短,因此不論是從女人春裳上明豔的繡紋,還是盆中忍了一個冬天的花卉根莖,都要竭盡全力地延伸。廣袤的人世間,歲月是唯一倉皇的東西,其餘再孱弱卑微的生命,都仰著頭,蓬勃地向高處,遠處湧動。
他無端想起紀姜。
距她入獄,已經近一個月了。在這一個月中,他一次都沒有去看過她。但他想起很多過去自己在獄中的事,那種陰冷和潮溼,至今都還回旋在他的膝蓋之上。
好似真的有些冷,宋簡端起一杯昇仙樓新沏的碧落春,吹開熱煙,喝了一口。
“我不想看女人以命相搏。”
李旭林不解,“什麼意思。哪個女人?”
“臨川。”
李旭林直起背,“怎麼以命相搏了?難道以死相逼,逼你放了鄧瞬宜?”
宋簡不禁一笑。也許很多人仍然覺得,被朝廷拋棄的公主,身為下賤的奴僕之後,除了一條賤命之外,不會再有任何的籌碼。這無可厚非,但她畢竟是紀姜,是那個親手斷送宋簡一生的紀姜。
宋簡不覺得有必要和李旭林去解釋。
他將茶杯放在窗沿上,指腹順著杯沿劃了一個圈。轉道:“讓你們梁督主放心,老侯爺留給鄧瞬宜的那樣東西,已經在我手上了。”
“什麼!”
李旭林跳起來一步跨宋簡身後,“他怎麼可能把那東西帶在身上。你怎麼問出來的,難道你宋府,還私設了刑堂啊。”
宋簡沒有回頭,手指沿著杯沿兒又劃了一圈,“鄧瞬宜是軟骨頭,痴情種。”
他淡笑了笑,帶有一絲鄙夷,“你們東廠該學,讓鞭子和板子去攻心。”
“誒……”
李旭林語窒,東廠撬人嘴的手段,已經是登峰造極,被他這麼一揶揄,卻還真分辨不得。
宋簡抬手放下窗簾子,外面的熱鬧一下子被阻隔。
他轉過身,走回桌前從新坐下。
“東西我看過了,是可以呈上文化殿殺閹狗的刀。”
“你……”
他說得直白,卻又云淡風輕,絲毫沒有要諂媚之意。
“李旭林,地方上的官吏,是因為見不到皇帝的面,才把梁有善當成皇帝模偶來拜,但說白了,他就是狗皮蒙的模子。內閣的人,或者累世讀書科舉的江南浙黨,背後都抬著狗頭鍘,除了我這個青州的孤鬼,他敢握誰伸出來的手。”
李旭林沉默了一陣,道:“督公何嘗看不清局面。”
宋簡淡看他一眼,而後將張乾喚了進來。
“把東西給李千戶。”
李旭林接過張乾呈上的東西,卻見是一本冊子。
“我已經看過了,今年初春,江南借蝗災之後,杭州知府革職,顧仲濂親下南方,提用了一個浙黨的新人,此人自杭州府起,清了一輪田,目的是要退田與民,結果翻出了梁有善的私產。一個司禮監掌印,東廠督主,侵吞的土地,幾乎是四分之一個杭州府。”
他抬手拍掌,“過猶不及。若不是西平侯看不慣顧仲濂獨攬內閣,不肯與內閣共通,這份冊子,還真就有可能見天日。”
李旭林壓根不敢去翻那本冊子。忙用油布包好,藏入懷中。
宋簡伸手續茶,“你回去告訴梁有善,鄧瞬宜的口,滅不了就算了。江南的私田,如今該散出去就散出去,天道輪迴,不能光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