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淚水斑駁的小臉帶了些傷痕,顯得更加悽惶與悲傷,還有兩絲血痕襯得她如此無助。只覺得心裡痛得難受,也忍不住淚水從紅腫的眼裡迸裂而出。
過得會兒,娘倆哭聲又止,姨娘扶了女兒起身,在哭溼的被子上,蹭乾淨了手,然後發誓道:“箐兒,姨娘發誓,姨娘絕不會因引受刑罰更不進牢獄……那條律法千真萬確”
文箐聽到此處,又忍不住哭道:“不行,你要以我和弟弟……的性命發誓,你不會受罪,就是上了公堂去問訊,亦會好好的”
姨娘這時亦聽明白女兒是萬分關切自己,聽得要以兒女的性命發誓,先是一遲疑,敵不過文箐盯過來的眼,怕她因自己在此,便堅決不肯離開,那豈不是也要跟著自己受罪?只得以此發了誓。
文箐想著姨娘從來最在乎文簡的性命,聽著她用蘇州話長長的唸了好久一段,只記得內中有詞為:“菩薩在上若我此次無罪……我願常佛前供奉……永不反悔。若不然,讓我再不見一雙兒女……”
姨娘說得極快,好多字眼文箐聽得似熟悉,只是等想清前一句,後幾句早過去了。雖沒聽全,不過她信了“那我聽你的。我定能好好地將弟弟帶到舅母那兒,好好地……家裡的錢,還餘得二千貫鈔,另有十來兩銀子,都在你房裡的那個箱子裡……你到時讓陳嫂來籌劃那些便是……姨娘……”
姨娘見她這般交待來交待過去,好似自己是小孩,反而她是大人要離家需得一再交待吃食不可,不覺更是難捨難離起來。想來想去,兩個孩子沒人陪著一起上路,更是要多些銀錢伴身才是,便道:“你且自去取了,全都帶上一起上路。窮家富路。這一路只能由你照顧你弟弟,再無人能幫得了你,姨娘……”
文箐看著窗紙外面的黑暗慢慢變淡,想著天明在即,分別更是馬上就來臨。哪裡還有心想這個隨身的錢財。
姨娘見她不動,只得進屋去取了,抱出來,放在她床上,慢慢開始給她收拾,取得她姐弟幾件衣物,又各放進一雙鞋,想把一切都打點進去,結果折騰很久,亦沒整出個結果來。
文箐看著她忙碌的樣子,便從背後摸著她的腰,道:“姨娘,別忙了。我只帶一兩件衫子換洗便成了。你身上還有傷呢,是此處嗎?”
姨娘說不出話來,只覺得心裡一個大洞在不斷擴大,心裡說是空,可是嗓子卻是堵得發不出聲來。只轉身摟了她在懷裡,過得一會兒,方才放開,道:“來,姨娘給你梳個頭。”
文箐乖巧地坐下來,只垂了頭下去。
姨娘見她面上有擦傷,細白的面板上滲出了些小血點,心裡便抽痛,手越發的輕柔起來。如今還能給她梳個頭,以後呢?誰來給自己女兒梳頭?一邊想,一邊淚水往下掉。
文箐覺到後面有異樣,也不知如何安慰,銅鏡本來不如玻璃境面,如今一切更是越發的看不清楚,都依稀模糊得很。心裡堵得難受至極,卻是哭不得。
由著姨娘給自己開啟發髹。過得一會兒,文箐道:“娘,給我梳個男童的樣式吧。我去陳媽房裡,找栓子哥兩件去年的衫子來套上便是了……這樣外人也不曉得我是我了……”
姨娘聽得她那聲“娘”,手哆嗦得不成,不知那個“姨”字是掉在她嗓子裡,還是她特意如此。
文箐等她梳好,費力地啞著嗓子道:“我去找栓子哥的衫子,你也去換一下裙子。弟弟快醒來了,總不能讓他看到……”抬頭見她額上青紫一片,有兩處皮蹭破了,露出血點,十分可怖。這許久,自己心中有事,意多灰都忘了她受了多少打,身上的傷還不如如何,更不曉得她會多疼。不忍,好容易才說出話來,“您頭上的傷,我來綁姨娘綁好吧。”
不等姨娘推卻,從床頭箱籠裡,翻找出上次學裁衣時那半匹名貴的綿緞來,想也不想,便拿剪刀扯了一段,又在外頭裹了層白布,摺好。
姨娘先時還想說不要緊,可是卻張嘴說不出來,她是越發的珍惜與女兒在一起的每一句話,每一丁點時間。也許,到得天明,便再也見不到了。於是,只靜靜地在剛才女兒坐過的杌子上坐下來,似乎那上面還有女兒的餘溫,十分地暖和。
文箐找出來藥油,也不敢在她頭上按揉,好象一按,她受的苦楚便會再重上幾分。小手將藥油輕輕塗抹好,十分認真地看著頭上的瘀傷,生怕漏了哪處,然後用布在頭上纏好。定定地看著,總覺得那裡便是裹了自己與姨娘一輩子的秘密,娘倆所有的感情……
姨娘說不出女兒那小手到底是十分火燙,還是十分冰涼,反正不敢哪樣,她覺得自己的額頭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