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給我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留下了磨穿此石便是下山之日的教誨……
我在山中伐木,蓋了這院子,渴飲溪水,餓了吃山果,打獵物,日復一日磨劍,後來底下蓋起書院,閒暇時便讀書,如今的我,已不再是當初的‘殺劍’,而是西山齊念。”
他一番話說完,輕輕拿起茶盞抿了一口,看向季平安,說道:
“如此,你還覺得國師傳下的法子蠢麼?”
夜紅翎聽完整個故事,呼吸微微起伏,眸中難以掩飾憧憬與嚮往。
在她看來,這一段經歷無疑令“磨劍百年”的故事愈發生動而傳奇。
甚而,生出一種強烈的遺憾:
若是能早生一百年,與國師同處一個時代,該有多麼美好。
然而,面對這名昔日劍童的詢問,季平安卻只是輕輕嘆了口氣,說道:
“‘齊前輩’或許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指的並非國師蠢,而是你用了百年,卻還沒有理解他的真正用意。”
頓了頓,他見其仍舊迷惑,有些遺憾地反問:
“你真以為,一個人將一塊普通的石頭磨掉,就能消磨去心魔,殺念?若這法子真有奇效,朝廷各大州府裡的牢房裡丟一堆石頭,給那些犯人磨,豈不是人人改過自新,天下太平?”
齊念啞口無言,想要反駁,卻一時尋不到有力武器。
季平安繼續嘆氣,抬手撿起地上那一柄磨得薄如蟬翼,邊緣破損的長劍,說道:
“或者,‘前輩’以為,將一塊石頭徹底磨光,與你而言,真的有何種蛻變?”
他語氣忽地一變:
“磨光此石,再可下山,只是國師當年隨口給你的一個念想和目標,因那時候的你茫然渾噩,不知去往何處,故而,才許下這麼一條‘戒律’。
可笑你卻當真將其奉為圭臬,鐵律,卻反而沒參悟國師真正的用意,你以為他教你磨的是劍?若真如此,你該早入觀天才是,天地封鎖並非真正桎梏,何以困在井中這許多年?”
他呼吸微微一頓,沉聲,一字一頓道:
“不見自己,何以見天地?破手中劍易,破心中劍難啊。”
心劍!
這一刻,隨著季平安話落,原本如老農般坐在對面的齊念如遭雷擊,腦海中宛若雷霆炸開,迷霧漸散。
這一刻,整座西山上,那終年籠罩的雲霧突兀漲縮、翻滾,封鎖山道的劍氣也應激嗡鳴。
嗤嗤……
夜紅翎瞳孔驟縮,只見面前石桌上有無形劍氣捲過,刮下一層石頭碎屑,她應激撐開罡氣,將自己與季平安護在其中。
火星四濺,“啪”的一聲,小院四周的籬笆頂端,彷彿被無形鐮刀筆直斬過,齊齊斷裂。
茅草屋上,也浮現出一條清晰的劍痕。
“不見自己,何以見天地……”
“破手中劍易,破心中劍難……”
“心劍……心劍……”
齊念宛若著魔一般,輕聲重複著這兩句話,用竹枝紮成的髮髻彷彿要鬆散開,花白的頭髮隨風抖動。
夜紅翎愕然發現,眼前的老人身上氣息在攀升,無限接近某個臨界點,卻在最後一刻,硬生生壓了下來。
齊念飛起的頭髮重新落下,四周彌散的劍意收斂,西山上翻滾的雲霧也平靜下來,令遙遠處書院內望向這邊的秋山長等人詫異莫名。
“前輩……您這是……”夜紅翎張了張嘴,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下一秒,卻見齊念雙眼恢復清澈,分明與方才容貌一般無二,可氣質上,卻好像已是另外一個人了,他搖了搖頭,說道:
“心有所悟,只是覺得還差了一點,便未強行衝破。”
夜紅翎先是一愣,旋即,才意識:
方才齊念竟差一點就踏入觀天境界!
繼而,便看到齊念扭頭,眼神複雜地望向季平安,拱手抱拳:
“先生微言大義,齊念受教。”
繼而苦笑道:
“不想老夫磨劍百年,自以為毅力驚人,距離那片天地只差一步,卻不想竟困於執念,未能讀懂國師真意,實在慚愧至極。”
說著,他抬手一招,將那柄即將磨穿的長劍召在手中,隨意一折,團成廢鐵,丟向一旁。
夜紅翎眼底悚然,所以,這個卦師並非大言不慚,說的竟是真的?
方才只是簡單的兩句話,就險些點撥出一位觀天境強者?
他到底是什麼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