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被推開,才轉過頭來,看到了被幾名武僧押著過來,五花大綁,強迫跪在她面前的道癲。
道癲仍舊是那副邋遢模樣,與十年前一般無二,只是老了許多,分明到了死境,臉上卻還帶著笑。
“你們且退去。”琉璃吩咐。
等眾僧退出小院,琉璃居高臨下俯瞰著道癲,近乎透明的眼珠凝視著他,語氣複雜道:“這件事不是你做的。”
道癲笑道:“不愧是菩薩,厲害呀,厲害。”
琉璃說道:“也不是院中僧人們做的。”
道癲長長哦了一聲。
琉璃顰眉,問道:
“既然與你無關,為何要將事情攬在頭上?攬在佛門頭上?你可知,按照佛門規矩,你活不過今日。”
道癲沉默了下來,然後這個瘋瘋癲癲的僧人抬起頭,認真說道:
“但若沒人承認,那姑娘豈不是要一屍兩命?我佛不是講究慈悲?”
琉璃莫名蘊怒:“你這般酒肉和尚,也配自稱我佛?”
道癲渾不在意,笑道:“那佛該是什麼樣?”
琉璃語塞,緩緩嘆道:“你若仍舊堅持,我會按照戒律將你處死。”
道癲哈哈大笑,扭動腰肢,盤膝而坐,閉上了眼睛: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一片楓葉落下。
陽光如火。
琉璃沉默良久,說道:
“來人,將他帶下去。”
門開,一群武僧魚貫而入,將道癲拖走,只剩下琉璃靜靜站在原地。
許久之後,他聽到了前殿傳來一聲聲慘叫,逐漸最終沒了生息。
琉璃最終也沒有改變這次的結局,她是心境堅韌的大修士,這種層次的幻境,還動搖不了她的佛心。
她這樣想著,可不知為何,道癲的聲音卻一直在耳畔迴盪。
一個念頭難以遏制升起:
守戒律與否,與是否是“佛”,真的有關係嗎?
嗤——這個念頭升起的剎那。
須彌山上,靜靜站在霧中的這琉璃本體。
被她貼身存放的那張當代佛主贈送給她,穩固心境的“佛貼”,忽然閃爍金光,而後黯淡。
表面多出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
……
廣場上。
“佛女也又開始動了!”
在短暫的壓抑氣氛中,佛門僧人們終於看到,在季平安動身後,幾乎沒有耽擱多久,琉璃也掙脫了第二次輪迴。
開始繼續攀登。
“呼。”佛門修士們同時鬆了口氣,達摩院首座緊握的拳頭也悄然舒展,掌心不知何時,已是一片細膩汗溼。
“唉。”與之對應的,則是大週一方的失望聲音。
畢竟這一輪,雙方仍舊相差微乎其微,幾乎不影響爬山的速度。
餘杭知府再次緊張起來,端起茶杯的手又放了下去,忐忑道:
“夜司首,這還有幾關?本官年邁,這心臟可受不了折騰。”
夜紅翎表情專注凝視畫卷,說道:
“還有最後一道關卡,也是最重要的一道。”
“哦?怎麼個重要?”餘杭知府疑惑。
夜紅翎回憶了下自己掌握的知識,說道:
“第一輪迴是溫馨美好,令人沉醉。第二輪是過往遺憾,誘使改變……而這最後的第三輪,要比前兩次都強太多倍,乃是直面心魔。每一個修行者路途上,都或多或少,存在一些心魔,心結。這最後一次,便是勾動心魔,而修士避無可避,必須直面自己心中最大的恐懼。或者解開那個心結。”
餘杭知府聽得臉皮抽動:
“竟這般可怕?那季司辰還能行嗎?”
夜紅翎搖了搖頭,她也不知道,季平安能撐到這裡,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料。
“心魔?”人群中,雪姬聽完初代神皇的講述,皺眉道:
“他能有什麼心魔?”
方世傑撓頭,想了想,藉助符咒傳音說道:
“這我還真不知道,沒騙你,我們當年南征北戰,雖然好多次瀕臨絕境,但修行上……這傢伙好像一直挺順的,所以心魔夠嗆,我覺得最多是磨礪心結吧。”
雪姬追問:“他有什麼心結?”
唔……方世傑沒吭聲,心想,那大概只有女人了吧……
陰陽學宮。
望著套娃般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