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魔猿身軀弓起,將臂膀後拉,捏成拳頭。
龐大的陰影死死鎖定女武夫,數千名百姓無一例外,都恐懼地閉上了眼睛。
夜紅翎也平靜地迎接死亡。
然而,預想中被錘殺的一幕卻遲遲沒有出現,世界彷彿陷入詭異的安靜。
風聲小了。
夜紅翎睫毛顫抖,疑惑地睜開了眼睛,看到那一尊龐大如山的魔猿妖王,此刻仍舊保持著揮拳的姿態,卻突兀驚疑不定地望向遠方。
遠方?
夜紅翎忍受著強烈的疼痛,竭力扭頭,望向身後的北方。
繼而,瞳孔驟然收縮!
只見,漸息的風雪中,白茫茫的天際盡頭,竟有一道人影緩步走來。
那人彷彿只是閒庭信步般行走,可每一步踏出,便拉近極為遙遠的距離。
前一秒還在天邊,下一秒,便已抵達近前。
那是一名星官,他披著頗為寬大,繡滿了星辰的黑袍,隨意而慵懶。
頭頂黑白間雜的長髮,在風中搖曳著,同樣隨意地披灑在腦後。
他擁有著一張並不如何出眾,但卻令人一望便此生難忘的年輕臉孔,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
只是一雙眼睛,卻彷彿沉澱著無數歲月,深邃如星空大宇。
夜紅翎認出了這張臉。
不只是她。
九州上到王公貴胄,下到販夫走卒,沒有人會不認得這張臉,以及那個無數次出現在史書之上的名字。
“大周……國師?!”
魔猿驚恐的聲音,壓過了漫天風雪,穿透庇護所厚厚的石牆,炸響於百萬人耳畔。
那本該死去十數年,曾經鎮壓了一個時代的九州第一星官,大周國師微微揚眉,視線一掃,睥睨道:
“看來,我來的還不算太晚。”
……
這一刻,伴隨大周國師踏雪而來,聲音傳遍整座城市。
無數還在廝殺的雙方,都猝然停了下來,愕然地望向北方。
尋常人或許還看不清晰,但對於修行者而言,藉助術法與超絕的目力,足以看清情況。
城西。
齊念袍袖抖動,倏然拉開距離,身後無數鐵劍組成劍陣,緩緩旋轉著。
可此刻,這位曾經名動江湖,有幸得到國師指點的劍道強者如遭雷擊,彷彿忘記了身處何地,更連眼前的對手也都忽略不見。
而那隻天狐族長老,竟也同樣沒有趁機出手。
當聽到那無比熟悉的聲音,如同被定格在原地,一寸寸扭頭,狐狸臉孔上顯出極為人性化的驚恐與愕然。
“大周國師!”
城東,化作人形的鹿王渾身肌肉閃爍光輝,沉默寡言,極少開口的它此刻死死盯著北方天際,吐出了這個名字。
國師只死了十幾年,作為本就壽命悠長的妖族強者,不少妖王級長老都曾經親眼見過大周國師的真容。
那個名字,更是過去幾百年內成長起來的,所有妖族強者心中的噩夢。
可……怎麼可能?
不只是它,對面的武瘋子裴武舉同樣如遭雷擊,呆呆地望著那曾點撥於他,音容笑貌猶在眼前的國師,心中升起強烈的虛幻感。
“噗!”
南城。
廝殺中的雙方驟然分開,老觀主氣息跌落,頭頂借來的法力已然消磨殆盡。
黃塵化為一堵牆,封死在武廟前,以星官最強防禦,抵擋著數名妖將的攻擊,也是氣息衰敗,嘴角溢位鮮血。
可這一刻,伴隨魔猿驚恐的叫聲,廝殺的雙方同時拉開距離,扭頭往去。
“師尊!?”黃監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遠處,四聖教主眉心的第三隻眼射出碧綠的光輝,臉色卻驟然慘白,身體瑟瑟發抖,不由自主,浮現出源自記憶深處的恐懼。
“不可能,他不是已經死了?!”
……
……
南唐,宛州,大覺寺。
佛門總壇坐落在南唐國都,一座佔地極廣的建築群中。
“吱呀。”
琉璃菩薩結束打坐,推開禪房的門,入眼處,是寬敞的寺內天井,有僧人往來灑掃。
因地處九州之南,氣候宜人,此時仍綠樹如茵,與餘杭大雪形成鮮明對比。
佛門隊伍已返回大覺寺數日,只是令琉璃意外的是,當代佛主,卻遲遲沒有召見她與淨光菩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