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界的一切喧囂都被厚厚的大門阻隔,庭院中氣氛安靜而祥和,與沸騰的白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作畫不是彈琴,再粗狂的筆法,也總要耗費更多時間。
當然,畢竟是打擂,不可能給幾天功夫斟酌落筆,所以裁判們已經習慣於,在這段時間喝茶讀書,甚至吃一頓點心。
不過今天的挑戰者有些不同。
以往的人,包括宮廷首席畫師在內,落筆都慎之又慎,精益求精,可這名連作畫都戴著斗笠的古怪年輕人從落筆那一刻起,就沒有半刻遲疑。
彷彿不需要思考一般,成竹已在胸中。
不過仔細想下,也不意外。
定是在到來前就在心中千錘百煉過,當然下筆如有神,可惜絕對實力的差距,無法藉此抹除。
反而,季平安落筆越快,裁判們便愈發不抱期待。
就在為首一名“主裁判”打了個哈欠,抬手準備呼喚小廝送上茶點時。
突然,季平安手中的筆停了。
輕輕放在一旁的筆山上,抬起頭,平靜說道:“我畫完了。”
庭院一靜。
這就完了?你未免太快……
聞言,無論幾名鴻儒,還是散落四周的畫師們臉色古怪。
心想:
甭管畫作如何,起碼在速度上,倒是勝了。
可惜……速度在這一項中,並不是關鍵。
屈楚臣愣了下,提筆看了眼自己才完成一半的畫作,搖頭笑笑,也放下筆。
揉了揉手腕,準備鑑賞下對方的成品。
“誰去看看?”見到這一幕,裁判席上,充當“主裁判”的白鬚老者問道。
“我去吧,”桌子邊緣一名清瘦老者起身,笑呵呵道:
“正好坐久了,活動下筋骨。”
言談間,並沒有抱有期望,畢竟這般短的時間,又是真龍這種複雜難畫的品類……但,在這個節骨眼,敢於與墨林較量……勇氣可嘉。
清瘦老者緩步走過去,心中已在盤算,等下無論這年輕人畫作多麼低劣,自己都總要找些角度,誇讚勉勵幾句。
不能令勇於應戰者寒心。
他朝季平安微笑頷首,然後踱步至案前,低頭看去。
繼而,眾目睽睽下,老者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彷彿被施了定身法,保持輕捋鬍鬚的姿勢,一張臉卻肉眼可見地泛白,僵立不動。
“周老夫子?”有人輕聲呼喚,卻也渾然不覺。
裁判席上,另一名方臉中年人皺眉,在好奇心驅使下邁步起身,走到老叟身旁,垂目看去。
然後……他同樣不再動彈。
“這……”餘下幾名鴻儒面面相覷。
終於,為首的白鬚老者起身,看了眼面露好奇的屈楚臣,抬手作勢:
“你我一同觀之?”
屈楚臣頷首,懷著濃重好奇心的一老一少同時走到案前,垂頭望去。
繼而,丰神俊朗的年輕畫師天才瞳孔猛然縮緊!
“轟——”
他腦海中,彷彿有怒海嘶吼,雷霆噴湧。整個心神被拉入畫中世界。
鹹腥的海風,迸濺的水滴,身臨其境。
天地之浩大,人之渺小如塵。
他抬起頭,赫然望見一條在怒海中嘶吼掙扎的蒼龍,彷彿在與遠處一輪煊赫金光對抗。
龐大身軀龜裂潰敗之際。彷彿察覺注視,扭頭望來,撐開一雙空白死寂的眼瞳。
屈楚臣霍然回神,脫離畫卷意境籠罩,呼吸微緊,生出難以掩飾的動容情緒。
他定睛再看,卻發現大海成了青墨,蒼龍成了紙上凸起的線條,那煊赫的金輪也不過是畫卷一角的一團暈染。
“這……”屈楚臣終於明白,為何幾名老者靜立不動,作為凡人,他們更難抵抗畫卷意境席捲。
只是,為何自己身為墨林畫師,也抵抗不住?險些心靈失守?
“可以打分了麼?”
突然,季平安的聲音響起,也將幾名鴻儒拉回現實。
清瘦老者感受著那有如實質的恐懼,下意識揪斷了一根鬍子。
方臉中年人深深吐出一口氣,再看向那線條簡略的畫卷,驚疑不定。
白鬚老者雙眸恢復焦距,方想起置身於擂臺場上,臉龐因激動湧上血色。
屈楚臣沉默片刻,看了看眼前這線條簡單,可每一筆都躍然紙上的畫作,又看了眼自己那未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