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2部分

醜似的,碰得一身灰。

只不過,人總是喜歡遷怒。

王箏不過意外把我睡了一次,他犯得著那麼折騰我,非要把我往絕路上逼……

咳咳——

唉,不說那事。早忘了的。

出於禮貌,我心裡就算有千百個不願意,也得帶著老婆兒子給長輩敬酒。

那時候,任三爺的神色挺溫和,臉色有些泛白,身子看起來不大好,連舉著酒杯的手也是微微顫抖的。

任三爺平時不怎麼開口,尤其是在人多的場合,那白得彷彿透紫的唇緊緊抿著。

我記得,他那時候只說了這麼一句:『恭、喜。』

那幾年醫學發展得很好,任三爺說起話來,不會像早前那般辛苦,間隔也不會斷得太厲害,聽起來還挺連貫,就是依舊不太清晰。只是,這一句“恭喜”,他似乎說得挺重,氣用得挺大,說完還輕咳了咳,有點弱不禁風的感覺,卻還是仰頭,把那陳年紅酒一口氣飲了下去。

任三爺讓人給乖仔打了一套長命鎖,白玉珍品,做工細中有致,看似花了不少心思。舒媛還忍不住捧在手心多瞧了幾眼,一掃原來略帶戒備的模樣兒,幾聲三叔叫得順口。舒媛涉世未深,心思大都擺在臉上。好在任三爺沒什麼在意,看樣子挺是受用地衝舒媛點頭微笑。

任三爺那和藹可親的臉色連裝都不必裝,彷彿刻到了骨子裡。當初他還能在任氏呼風喚雨的時候,沒少幹過一些驚天動地的大事,其中我最記得的一件就是賤價收購了常氏名下在香港的酒店。

常氏名下最宏偉的那一棟常天酒店,任氏還是受益最大建築商。那時候我剛上大學,暑假跟著王箏在公司裡實習。王箏倒是真真得了要職,忙天忙地不見蹤影。我美其名實習,實際上是謀了個閒職,上班時間不定,還有獨立休息室。話說,這位置還是任三爺親自批的,還特別吩咐了各部門,檔案什麼的要緊東西千萬別往我辦公桌上送去。

想來,任三爺早早就有防備。我天天在公司閒晃,實際上卻不怎麼自由,我的桌子就只和總經理室隔一大片防彈玻璃,從外瞧進去是一片黑,從裡瞧到外那叫一目瞭然。

任三爺防我跟防賊似的謹慎。

多虧這點,我瞧親眼目睹了那一場不大不小的鬧劇,還順帶牽涉其中。

我記得那會兒不久前還在酒會上見過常家老頭,老人家身子還頗硬朗,說起話來中氣十足,前些日子還和任老太一起琢磨著把自家溫文婉約的小女兒和任三爺湊成一雙。沒想到拐一個彎頭,常家老頭臉色慘白,走幾步路還需人來攙扶,原來染得黑亮的頭髮彷彿一夜之間煞白,短短几段路便氣喘吁吁,好似一瞬間老了十幾歲。

常家老頭到底也是和任大老爺一起打拼過的人物,叱詫風雲了幾十載,到那時候竟是差點跪著求人引見任三爺,帶著小女兒一舉闖到了三十樓總經理辦公室外。我只隱約知道事情的輪廓,遠遠便聽到了老人家的呼聲——讓我見見三爺、見見三爺!

秘書已經叫來了保安,眼看著那幾個跟熊似的保安把那一對父女堵在電梯口,常家老頭硬是要闖進來,結果還讓人給推地上去。記得小時候常家老頭還摸過我的頭,讚我聰明,我一時熱血衝昏了頭,趕緊上去要把老人家扶起來,哪裡知道老人家突然火氣一湧,拍開我的手不說,手邊的杖子甩得虎虎生威。旁邊梨花帶淚的小女兒也跟著罵嗆,我忘了細節,總之裡面似乎帶有了“走狗”“狗奴”等等不雅詞彙。

唉,好人難做,相信我,這句話是真理。

我被追打得狼狽,秘書也楞在一邊,保安上來拉的時候更是亂上加亂,後來倒換成我被推倒在地,後腦勺狠狠敲下去,額頭不知撞上了什麼,疼得很。暈眩之中景叔終於攜著任三爺出來解圍。

我那時讓幾個保安擋著,瞧不清楚,只隱約瞧見常家老頭跟見到耶穌似的,帶著女兒趕緊上前膜拜了去,我摔得太厲害,根本聽不見什麼,只知道任三爺嘴邊掛著淺笑,後來旁邊突然發起一聲尖叫——啊!血!流血了!快!快叫救護人員!

這一片段我就記得清楚。

混亂之中我讓人扶了起來,我的手按著額頭刺痛的地方,昏迷之前就瞧見任三爺那陰沉的神色突然跟瞧見什麼恐怖現場似的,眼眸睜得老大,臉上的血色一瞬間褪去,跟見鬼似的。

後來,常家老頭在醫院嚥下最後一口氣,聽說眼睛老死也不合上,手裡緊緊拽著那一張薄紙,上頭原來囑名“常”字的地方,換上了墨漬清淺、飄逸幹勁的“雲”。

扯得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