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有不肯的道理!”覺民欣喜地說。“不過時間……”“隨便你吧,自然在晚上,白天我們都要上課。……我想不必等到明年開學的時候,能夠馬上開頭最好。”
“好罷,我等一會兒到你們家去仔細商量。……姑媽他們回來了。”覺民添上後面一句話,因為他聽見了覺新和張太太在外面談話的聲音。
果然覺新在外面揭起了門簾,讓張太太先走進來,隨後他也進來了。張升走在最後,手裡捧著一包東西。
“琴兒,我們回去罷,時候不早了,”張太太剛剛坐下喝了一口茶,便對琴說。她看見張升還在房裡,又吩咐道:“你把東西先拿出去。”
張升答應一聲就出去了。過了一會琴和她的母親也走出去了。覺新把她們送到事務所門口,覺民和覺慧卻一直送到商業場後門,看見她們母女坐上了轎子,才回到事務所去。
……
正文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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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慧和覺民走出了商業場的前門。覺民到琴的家裡去,覺慧走另一條路去看一個朋友。
覺慧一個人走過了幾條街,在十字路口碰見了同學張惠如。他氣咻咻地埋著頭在跑,沒有看見覺慧,卻被覺慧一把抓住了。
“惠如,你有什麼事?你跑得這樣急!”覺慧驚訝地問。那個三角臉的青年抬起頭,看了覺慧一眼,額上留著幾顆汗珠,口裡喘著氣,急得說不出話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吐出幾個字:“不得了!……出了事了!”
“你快說!什麼事?”覺慧驚惶地問。
張惠如的呼吸稍為平順了一點,但是他依舊激動地說話,聲音因為憤怒和著急在發顫:“我們給丘八打了!……就在萬春茶園裡頭。”
“什麼?你說,你快說!”覺慧用顫抖的手握著張惠如的左臂,不住地搖撼。“什麼!兵打了學生?快說,把詳細情形告訴我!”
“我要回學堂去告訴同學。我們一路去罷,我慢慢告訴你……”張惠如的眼裡發出憎恨的光。
覺慧不由自主地掉轉身,回頭跟著張惠如走。他渾身發熱,咬著嘴唇皮,等候張惠如講話。
“聽我說,聽我說,”張惠如一邊走一邊用激動的聲音敘述道,“今天在萬春茶園演戲,我既不是演員,又不擔任什麼職務,我只是一個看客。事情據說是這樣的:開演的時候,有兩三個兵不買票一定要進去看白戲。收票的人告訴他們說這跟普通戲園不同,不買票就不能看戲。他們簡直不可理喻,一定要進去,終於被我們的人趕了出來。誰知過了一會兒他們又約了十多個同伴來,一定鬧著要進去。我們的人恐怕他們搗亂,為了息事寧人起見,便放他們進去了。他們到了裡面坐下來,亂叫好,亂鬧,比在普通戲園裡還要放肆。後來我們的人實在忍不住了,勸他們安靜一點,不要妨礙別人看戲。他們仍然胡鬧。我們的人要維持秩序,只得出來干涉。這樣就得罪了他們。他們就動手打起來,有的丘八還跑上戲臺胡鬧。亂子鬧大了,後來還是城防司令部派了一連兵來才彈壓住了。然而戲園已經打得不成樣子,同學中輕傷的也有幾個。肇事的兵都逃光了,沒有捉住一個。一連武裝的兵居然連幾個徒手的丘八也捉不到,哪個舅子才相信!這明明是預先安排好了的。……”
“不錯,一定是預先安排好的!”覺慧搶著說,他用手按住胸膛,他覺得怒火直往上冒,他的胸膛好像快要炸裂似的。“本來這幾天外頭就謠傳當局有不利於學生的舉動。據說這兩年來學生太愛鬧事了,今天檢查仇貨,明天遊行示威,氣焰太盛,非嚴加管束不可。所以他們極力煽起軍人對學生的惡感,用丘八來對付學生。這是第一步。看著罷,後面還有嘞!”“我們在場的人臨時在少城公園裡頭開了個緊急會議,決定馬上召集各校在校同學到督軍署請願去。應該提出的條件已經決定了。你去不去?”張惠如說著便加快了腳步。
“當然去!”覺慧答應道,這時他們快到學校了,便大步向學校走去。他們懷著萬分激動的心情走進了學校。
操場裡有不少住校的同學,他們聚成幾堆,在談論什麼。人聲嘈雜,好像整個學校都活動起來了。張惠如知道一定是訊息比他先到了。果然他看見高一班的同學黃存仁在那裡說話,他演過《終身大事》裡的父親。不過鬧亂子的時候,《終身大事》已經演完了。
既然訊息已經早到了這裡,張惠如就不必報告什麼了。他和覺慧隨便加入到一堆人裡面去,聽他們談些什麼。他也發言,他終於把所知道的全說了出來。他們談論著,熱烈地談論著,一直到全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