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高朋滿座。
而離開了帝都的姬振羽此時,便在這等閒樓中。
等閒樓上的風景確實不錯。遠的山青,近的水綠,斜陽還染紅了晚歸的孤雁獨舟,端的是一派悠然之意,叫人見之望俗。
姬振羽慢慢喝著自己點的茶,還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指尖敲著桌面,只等著另一個出去打聽訊息的人回來。
那人並未讓姬振羽等太久。
在一壺茶被喝了大半之後,赫連皓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樓梯口。環視一眼周圍,赫連皓很快就看見了臨窗而坐的姬振羽,頓時便向對方走去。
聽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姬振羽回頭一看,道:“打聽好了?”
走到姬振羽對面坐下,赫連皓解了腰間佩劍,並未立刻回答姬振羽的話,而是看了一眼姬振羽端著的茶,下意識的問:“怎麼喝起茶來了?”
姬振羽心說我倒是想喝酒。可再喝……再喝……
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離開帝都的前一夜,姬振羽打了個寒噤,自覺對酒已經有了些微的陰影。當然為了兩人的兄弟之情,這感覺是無論如何都不能表現出來的,於是他乾笑了一聲,道:“這裡的茶出名。”
對這些也不是全然沒有感覺,方才下意識問了那一句之後,赫連皓已經有了些後悔,此時當然不會再多說,只把話題轉到了正事上來:“方才我用長皇子給的牌子去那裡探了一探,聽到了些傳言。”
姬振羽應了一聲,只等對方繼續往下說。至於赫連皓方才所說的牌子,卻是從姬容臨別時給的紫檀木盒子中取出的。那盒子分三層,也只放了三類東西。第一層是五張千兩銀票和五十章百兩銀票——足夠中等富裕人家一生花費了;第三層則是碼得密密麻麻的各種療傷解毒聖品,隨便一樣也是千金難求;而中間那一層,除了給兩人辦好的路引外,還有兩塊牌子——就是赫連皓方才說的——兩塊隸屬羽國秘密情報機構的,位階不低的身份牌子。
這是一份真正的大禮。有了這樣的東西,姬振羽和赫連皓在羽國行走幾乎可以說是再沒有危險了——只是那人的干係,也擔得越發大了。
想及此節,姬振羽心頭愧疚,故而半天才察覺出赫連皓話裡的不對:“等等,什麼時候,那個地方也有‘傳言’了?”
酒樓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赫連皓和姬振羽直接找小二要了兩間上房,掩了門窗後,方才坐下談了起來。
“是關於長皇子的。”赫連皓簡單的開了頭。
姬振羽心中一緊,面上卻極力若無其事:“我皇兄怎麼了?”
“訊息是洩露出來的,說是長皇子身子不大好。”赫連皓道。
姬振羽倒是鬆了口氣——他清楚自己皇兄的武功到了什麼境界:“是這樣?——那想來真是傳言了。”
赫連皓未置可否,只接著說:“還有訊息。訊息說瑾王近日脾氣暴躁,動輒斥罵。”
壓根沒想到竟聽了這麼一出,姬振羽呆怔片刻:“瑾王……動輒斥罵?”
言罷,他試著在腦海裡模擬了一下那種場景,卻怎麼努力也安不上姬輝白的臉,神色頓時就古怪起來:“這個……是不是弄錯了?”
赫連皓還沒說話,姬振羽就按了按額角,自顧自的道:“我那位二皇兄,那是打小就一副出塵的模樣。遇見看不見的人是連眼角都不會瞥上一眼,怎麼可能為一點點事情大動肝火?就算要動,也只可能為——”
姬振羽突然頓住。
而赫連皓,則把對方的話接了下去:“——也只可能為了長皇子,是麼?”
姬振羽臉色微微有些變了——只為心中那突然升起的強烈不安之感。
赫連皓彷彿沒有看見姬振羽的臉色,只自顧自的往下說:“長皇子身子不好其實不算什麼大事,本用不著特意封鎖;但事實卻是連羽國最秘密的情報機構都只有‘傳言’,再加上連瑾王那樣的人都剋制不住……”
赫連皓頓了一頓。
姬振羽的臉色已經明明白白的難看起來,他幾乎忍不住要叫對方閉嘴了,但赫連皓先一步開了口,聲音一如之前般平靜:“長皇子的身體,大抵是出了大問題。”
突如其來的恍惚幾乎捕獲住了姬振羽。怔怔的停了有一會,姬振羽方才回過神來:“我離開之前……”
姬振羽本想說我離開之前什麼都沒發生。但真的……
真的,什麼都沒發生麼?
眼前明晃晃的閃過了姬容略顯疲憊的表情和蒼白的神色,姬振羽嘴唇動了動,卻再說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