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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部分

可是,生活只能向前看,人生不如意十之**,我這樣相比很多人來說,已經很好很好了。

我的話也讓信陷入沉默。

這真的是個讓人很難回答的問題喔,想想信的坎坷肯定不會亞於我,父王兵敗身亡,和家人分離,在戰亂中顛沛流離到現在,能說好麼?從他滿面的風霜和他這一年紀不該有的疲憊中,我知道,他很不好。

信猶豫了半響,終究淺淺地笑道:“我也很好,阿姐。”

是啊,我們還能見面,這對於生逢亂世的人來說,是件多麼慶幸的事情。

我拉著信的手,笑問道:“還喜歡吃肉麼?”信小時候只吃肉,從來不碰蔬菜,我那時候就很擔心他營養不均衡,或者是營養過剩,可是他小時候一直都很瘦,是江南人那種秀氣的模樣。

信輕輕點頭,笑道:“我還是很討厭吃蔬菜,上次在晉州的時候,大家都開始吃樹皮了,我還是要吃肉。”

他說完愣住,因為我的眼淚已經湧了上來,半響,伸手輕輕抹去我的淚水,笑道:“阿姐你看,我不吃樹皮,還是活下來了。”

他的話讓我的淚流得更兇,像是開啟的閘門。信愣在那裡,一時無措後,把我擁在懷裡,低聲在我耳邊說道:“阿姐,我還能見到你,真的很高興,真的很高興。”

我的淚水浸溼了他的衣袍,我抬頭看他有點黝黑的面容,突然有一種感覺:我們所認為的滄海桑田,其實不過是彈指一揮間。

我對信的印象,還停留在那個纏著我給他講故事的那個小不點上,沒想到,現在的他已經開始安慰我,開始成為我哭泣時的肩膀。

他臉部的輪廓比少時多了幾分剛硬,和我上次見到的那個慌亂青澀的少年截然不同,雖然還帶著幾分稚氣,但終究已經經歷過太多的生與死,已經在沙場上磨礪成一個鐵錚錚的漢子。

我把臉上的淚水抹去,然後又把他上上下下大量了一遍,笑道:“喲,長成帥小夥了,告訴阿姐,有沒有哪家的姑娘相中我們家信啊?”

信的臉色暗了一下,躊躇了會兒,輕輕啟口道:“阿姐認識的,盈香,我們本來說好等到晉州之圍解了,我就向母妃要了她,可是,盈香她,終究沒等到。”

我盯著信憂傷落寞的神情,心中泛起陣陣愁苦,這些人間的慘劇,只能怪這個世道,怪命運。

我輕嘆了口氣,低低地問道:“越哥哥和母妃還好嗎?”

這是我第一次叫沈玉瓊母妃,想想我這一世的家人真的越來越少了。

“二哥去了天山,他說他要在那裡過逍遙的日子,母妃她,她不在了。”

我怔住,這些問題再問下去,就只剩下悲傷。

“父王去世後,母妃就自盡了,她說不能讓父王一個人太孤單。”信緩緩地訴說著分別後的人事變遷、悲歡離合,語調波瀾不驚,但我聽著卻陣陣想哭。

他說晉州兵敗後,越哥哥自己獨自北上,非哥哥帶著信往南走,凌玥不知所蹤。然後他和非哥哥在安州的時候遇上了容若,非哥哥讓信往前逃,自己和容若交手,就這樣,他和非哥哥走散了。後來,他身無分文,幹了幾天偷雞摸狗的勾當,終於有一次被盧濟民看到了,和盧濟民打了幾個回合,被初過撞上,把他帶到這裡來。

這就是他分別後的人生軌跡,聽上去和他的語調一樣,平平淡淡,但這牽扯到多少的人和事,傷和痛,語言已經沒有辦法描述。

這也是我們慕容家最後的結局:分崩離析。

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把我的名字改成桓凌夕,一是因為,叫了二十年的名字,突然改了,有點怪怪的;二來,我不喜歡“桓”這個姓,它對我意味著恥辱和傷痛。所以,後來,人們也逐漸忘記我應該姓桓的,以為我就是複姓慕容。

信講完了,我也把我分別後的遭遇用簡短的幾句話做了個概括,我的描述也是淡淡的,但信的眉頭緊鎖,我淺笑道:“我的人生其實用兩個字就可以形容了,那就是:糾結。”

信默然不語,我們就一直呆呆地坐著,我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感,好像體重都輕了不少。信好像也有這種感覺,長吁一口氣,輕輕地笑了。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信除了睡覺和解手不在一起,幾乎是形影不離,黏在一起。互相講著曾經的歲月、年少的時光和對方的改變。沒話說的時候,我們就抬頭看看天,有一天還到郊外騎馬,當然,也少不了花鑄這個跟屁蟲。不過我已經習慣他跟在我後面了,對他,我已經習慣視而不見,當他是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