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是他自己央著父親厚著臉皮上華家求親的。
他一向不正經慣了,但這一次,還是要給未來的妻子一個面子的,所以隔日韋浩然正正經經地穿好了衣服,每一個褶皺都抹得平平的,頭髮梳得光滑平整,沒落下一根髮絲兒。他的長相原本就不錯,面龐十分俊秀,只是平時在儀表上不太注意,更加上言行舉止又放浪行骸,所以十分不得人喜歡,但這一收拾,卻真有幾分翩翩美少年的模樣,看得韋老爺心中大喜,越發覺得這個兒子肖像先祖韋陀了。
因華頊明著說了,要悄悄地去,韋家也明白華家的意思,這是不想聲張,不管這次相看的結果怎麼樣,絕對不能再有不利於華家小姐的流言傳出去了,因此等到天黑後,韋老爺才帶著韋浩然出了韋府,不聲不響地來到華府。
“小侄給伯父、伯母請安。”
韋浩然大大方方地給華頊和方氏見禮,沒有半分拘謹畏縮的模樣,這第一印象倒還不錯,至少方氏是滿意了。原本她還覺得韋浩然不知天高地厚,但現在一看,品行如何還不知道,但這相貌,至少還瞧得上眼,配女兒也不差。
不過華頊仍是沉著臉,男人和女人的眼光是不同的,方氏重才貌家世,而他更看重人品才華,長得好有什麼用,天底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多了去,他倒要看看這小韋陀之名是不是虛傳。
“賢侄免禮。”
他硬梆幫地吐出一句禮數上的話語,然後對韋老爺道:“我欲考校一下令郎,想來韋先生不會介意吧。”
韋老爺捋捋鬍子,笑了一聲,道:“大人,小兒愚鈍不堪,還請手下留情。”
場面話,韋浩然向來是他最得意的兒子,只是適當的謙虛一下還是必要的。
華頊一點頭,轉而看向韋浩然,道:“素聞賢侄有小韋陀之名,想來也必有韋陀之才,那些經義暫且不提,我只想問賢侄一句,不知對韋菩薩有何看法?”
韋菩薩是外人對韋陀的敬重,因他有肉身成佛的異相,因此人人都認為他已修成正果,成了菩薩。
說到底,華頊也怕這個小韋陀會跟韋陀一樣,某年某月某日忽地開了竅,也生出求佛問道之心,到那時候撇下女兒孤零零一個人,豈不等於是守活寡,所以他旁的都不問,當先一問就是這個,如果韋浩然真跟韋陀一個性子,那麼後面的問題也不必再問,直接就可以端茶送客了。
第116章 問答之間
“先祖有大志,侄兒自愧不如。”
韋浩然回答得中規中矩,既表達了對先祖的尊敬,又隱晦的表示,他是不會走先祖的老路,還謙虛了一把,孰不知其實他肚子只正嘀咕著兩個字:犯傻。
沒錯,韋浩然其實一直對先祖韋陀沉珠的行為是很不屑的,要成佛也罷了,自成佛去,何必斷了後世子孫的活路,要不是當時韋家還另外有些家底,恐怕現在早就已經一貧如洗了。
他是不會走韋陀的老路的,雖然掛著小韋陀的名號,但他骨子裡絕對不想做小韋陀,韋浩然就是韋浩然,他只做他自己。
華頊的臉色好看了些,又問道:“賢侄在家中,近來可曾讀什麼書?”
韋浩然張口正要答,韋老爺卻搶先道:“已學過百文千字,如今正讀論,來年童試,想是能過的。”
韋浩然摸摸鼻子,沒吭聲。心中卻不以為然,父親可真會往他臉上貼金,他平素最不愛讀這些正經書,偏愛遊記、雜文,佛經也是有所涉獵。
華頊是什麼人,一看這父子倆的小動作,心中已經有了幾分瞭然,便道:“既然讀論,不知又讀了幾篇,且誦一段聽聽。”
這已經是給韋家留面子了,以華頊的性子,是想直接從論語中挑出幾句考問韋浩然,但方氏一直在對他使眼色,結髮妻子的情面總是要賣的,所以華頊沒出難題,只讓韋浩然背誦幾句。
韋浩然沉默不語,他不是不會背,只是隱約聽出,華頊這番考校,分明就是和普通人一樣,要他讀書博取功名,偏偏他最不耐煩的就是這個,本來看華灼處亂不驚的樣子,以為能教養出這等女兒的府尹大人也必有與常人不同之處,誰知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混帳東西,大人讓你誦論,你快誦呀。”韋老爺急了,這孩子平素最愛鬧騰的,怎麼這會兒成了悶嘴葫蘆。
“伯父擇婿,莫非只從學問功名取?”
被父親一逼,韋浩然再也耐不住性子,忍不住反問。
華頊一愕,韋老爺已是跳了起來,怒斥道:“混帳,怎麼說話呢,還不給大人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