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悲痛得差一點尖叫起來。埃麗諾見她如此悲痛,實在令人驚駭,知道這裡面定有緣故,便在一旁守望著,直到這場極度的悲痛略為平息下去。隨即,她急忙開啟威洛比的信,讀了起來:
一月寫於邦德街
親愛的小姐:
適才有幸接讀來函,為此請允許我向你致以誠摯的謝意。我頗感不安地發現,我昨晚的舉止不盡令你滿意。我雖然不知道在哪一點上不幸有所冒犯,但還是懇請你原諒,我敢擔保那純屬無意。每當我想起先前與尊府在德文郡的交往,心頭不禁浮起感激歡悅之情,因而便自不量力地以為,即使我行動上出點差錯,或者引起點誤會,也不至於破壞這種友情,我對你們全家充滿了真誠的敬意。但是,倘若不幸讓你認為我抱有別的念頭或者別的意思的話,那我只好責備自己在表達這種敬意時有失謹慎,你只要瞭解以下情況,就會知道我不可能含有別的意思:我早就與別人定了情,而且我認為不出幾個星期,我們就將完婚。我不勝遺憾地奉命寄還我榮幸地收到的惠書和惠贈給我的那綹頭髮。
您的謙卑恭順的僕人
約翰·威洛比
可以想象,達什伍德小姐讀到這樣一封信,一定會義憤填膺。雖然她沒讀之前就知道,這準是他用情不專的一份自白,證實他倆將永遠不得結合,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容忍這樣的語言:她也無法想象威洛比怎麼能這樣寡廉鮮恥,這樣不顧紳士的體面,竟然寄來如此無恥、如此惡毒的一封信:在這封信裡,他既想解除婚約,又不表示任何歉意,不承認自己背信棄義,矢口否認自己有過任何持殊的感情。在這封信裡,字字行行都是讒言惡語,表明寫信人已經深深陷進了邪惡的泥坑而不能自拔。
埃麗諾又氣又驚地沉思了一陣,接著又讀了幾遍,每讀一遍,就越發痛恨威洛比。因為對他太深惡痛絕了,她連話都不敢說,唯恐出言不遜讓瑪麗安更加傷心。在她看來,他們解除婚約對妹妹並沒有任何壞處,而是使她逃脫了一場最不幸、最可怕的災難,逃脫了跟一個無恥之徒的終身苟合,這是真正的得救,實屬萬幸。
埃麗諾一門心思在考慮那封信的內容,考慮寫信人的卑鄙無恥,甚至可能在考慮另一個人的另一種心腸,這個人與這件事本來沒有關係,她只是主觀上把他和方才發生的一切聯絡到一起了。想著想著,她忘記了妹妹目前的痛苦,忘記膝上還放著三封信沒有看,完全忘記了她在房裡呆了多長時間。恰在這時,她聽見有一輛馬車駛到門前,便起身走到視窗,看看是誰不近人情地來得這麼早。一看是詹寧斯太太的馬車,她不禁大吃一驚,因為她知道主人直到一點鐘才吩咐套車的。她現在雖然無法勸慰瑪麗安,但她還是不想拋下她不管,於是她趕忙跑出去稟告詹寧斯太太:因為妹妹身體不舒服,自己只好失陪。詹寧斯太太正趕在興頭上,十分關心瑪麗安的情況,便欣然同意了。埃麗諾把她送走後,又回去照看瑪麗安,只見她撐著身子想從床上爬起來,因為長時間缺吃少睡而暈暈乎乎的,差一點摔到地板上,幸虧埃麗諾及時趕上去將她扶住。多少天來,她白日不思茶飯,夜晚睡不踏實,現在心裡一旦失去了原來的焦灼不安的期待,頓時感到頭痛胃虛,整個神經脆弱不堪。埃麗諾立刻給她倒了一杯葡萄酒,她喝下去覺得好受了些。最後,她總算對埃麗諾的一片好心領了點情,說道:
“可憐的埃麗諾,我把你連累得好苦啊:”
“我只希望,”姐姐應道,“我能有什麼法子可以安慰安慰你。”
這話和別的話一樣,實在叫瑪麗安受不了。她心裡忍著極大的痛苦,只能發出一聲悲嘆:“噢,埃麗諾,我好苦啊!”說罷又泣不成聲。
埃麗諾見她如此悲慼,再也沉不住氣了。
“瑪麗安,你若是不想把你自己和你的親人都折磨死的話,”她大聲說道,“就請你剋制一下。想想母親,你忍受痛苦的時候,也想想她的痛苦。為了她,你必須剋制自己。”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瑪麗安嚷道。“我要是惹你苦惱了,就請你離開我,離開我;你儘管離開我,痛恨我,忘掉我,但是不要這麼折磨我。哼!自己沒有傷心事,說起剋制來當然輕巧:快快樂樂的埃麗諾,你是無法知道我有多麼痛苦的。”
“你居然說我快樂,瑪麗安!唉,你若是知道就好啦:我眼看著你這麼悲痛,你倒認為我是快樂的!”
“請原諒我,請原諒我,”說著將手臂摟住了姐姐的脖子,“我知道你為我傷心,我知道你心腸好。不過,你還是——你一定是快樂的。愛德華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