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落在後面,沒有追上人影,卻戛然止住了腳步。
漫天的光彩夾雜著肢解的屍體殘骸,空氣中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他彷彿看到了比曾經更血腥更殘忍的一幕。他幾乎無法識辨出眼前這個形如魔鬼的女子就是夏夏。
尤其是,那恐怖的力量充斥於舉手投足間,完全無可匹敵,比之曾經入魔的公子陌更甚!
不知何時,四周開始寂靜起來,天空暗沉,如同死亡的奏樂無聲迫近。
漏網之魚早已逃遠,來不及逃跑的人也早已化為一片哀寂,空氣中鮮活的氣息一點一滴流失乾淨,那幾不可聞的呼吸聲反而顯得突兀起來。
鍾離僵立在那裡,直盯盯地看著三丈以外的血紅人影,理智已經開始催促他逃離暫避,可他的雙腳卻好像生根了般不能挪動寸許。
他就眼睜睜地看著那血紅人影向他緩緩轉過身來,一雙幽光閃爍的眼睛在黯淡的環境中尤其悚人,只是彷彿沒有焦距,就這樣直直對望過去,卻好像沒有被她看在眼裡。
一聲喑啞的呼喚卡在喉嚨裡,怎麼也發不出來,眼前的人如此陌生,比他之前所有認知裡的她還要陌生,彷彿隔著重重世界也能感受到她令人背脊發涼的毀滅氣息。
鍾離不敢確信她還能不能認出他,分辨出他,可是下意識地,腳步還是向前挪動了一分。可是這一步,卻彷彿驚醒了蟄伏的惡魔,血紅的人影忽閃,下一刻已經近在眼前,一柄炫彩的刀剛剛向他揚起,刀氣已經逼近眼前。
這刀氣,無可匹敵,穿金裂石不過兒戲,鍾離幾乎無法抱有反抗的僥倖心理。
那血紅的瞳眸瞪著他,空洞幽深,卻似生生定格了他的靈魂,讓他忽然就生出幾分淒涼和絕望。
掙扎活過二十餘載,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終結。機關算盡一聲,卻不料終是陰溝裡翻船。
他嘴角漾起一抹苦意,忽然閉了眼。
罷了,罷了,爭了一生,卻始終爭不得,皇位如此,女人如此。興許,這些本不屬於他。
既如此,又何必爭這條命呢…
一瞬的功夫,他的腦中彷彿閃過千萬念頭,最終,卻定格在放棄…
平生第一次放棄,也許,也是最後一次…
彷彿能感覺到刀氣灼傷面板的痛楚,卻又很快便消失。他不禁懷疑,是痛得麻木,便感覺不到痛了嗎?
“嗆啷”一聲金屬撞擊的聲音幾乎刺破耳膜,裂石聲四起,巨大的力道將他轟然向後甩去,身體重重摔在地上,一瞬間幾乎動彈不得。
“夏夏,住手!”
有人在呼喊,他的知覺久久未曾消失,半晌,他才確定,自己沒有被肢解,仍然存活在這個世上。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卻恍然被一抹刺目的白逆襲得眉頭微皺。
那個人擋在他的身前,面對著瘋魔的女子毫不退縮,甚至,令人驚訝地,擋住了她的攻擊?!
鍾離目光越過白衣的身影,向他手中望去。
是了,葬龍刀的刀鞘。
也只有以子之盾攻子之矛,才勉強能扛住這非人的力量了…
☆、一生的噩夢
只是他想不通,為什麼他還要來擋下這一刀呢…
晚夕的計謀雖然莽撞,但她想的其實不錯,他死了,對冥幽宮不算壞事,對他公子陌,也不算壞事。
甚至,有了這一年中的種種分歧衝突,有了他背地裡做得種種算計,他該希望他死才對…
退一萬步說…這個笨蛋也沒有理由冒生命危險還擋下這一刀啊…難道他就那麼有把握,一把刀鞘就能抵得瘋魔的力量麼?
鍾離的腦袋陣陣眩暈,幾乎要停止思考。
他想不通,他找不到理由。
恍惚間,他彷彿在黑暗中看到,紅衣的小男孩鼻青臉腫,卻滿臉自得地拍拍白衣小男孩的肩膀,揚著腦袋,故作老氣橫秋道:“是好兄弟就要同生共死,挨個幾拳頭算什麼?”
可惜,鍾離早已經不記得他們是誰。
黑暗如海潮巨浪般□□,他最後掀動了一下眼皮,便完全失去了意識。
……
所有人都覺得,公子陌是個冷清淡漠的人。他爹他哥如此,鍾離如此,他的屬下們如此。只有他自己覺得,如果非要形容,他其實是一個無力的人。
一個武功天賦超強,卻無力解毒的孩子;一個聰明睿智卻無法扭轉死亡命運的少年。
小時候,每每練武到緊要關頭,他就愈發地感覺全身冰寒,直到他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