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在流血,彷彿在流血淚。風吹動了它的黑色短髮,它蒼白的臉如同白色的魔法石,波里斯還記得這少女的眼睛是墨綠色的。這時候少女睜開了左眼,右眼仍然流血,它用一隻眼睛看著波里斯,用無法聽懂的語言開始說話。
“你在……說什麼?”
聽不懂是在留遺言,還是在詛咒他們,因為他們之間有一千年的代溝,無法進行溝通。
娜雅特蕾依冷冷說道:
“少說廢話,用劍!”
波里斯舉起了劍,少女的粉紅色的手指向波里斯伸過來,波里斯毫不猶豫的砍掉了它的頭,希望可以一刀結束一切。
許許多多血滴隨風而落,濺到了波里斯的身上,波里斯毫不理會,只是用手擦了擦眼角上的血滴,人偶的血液似乎比人類的粘性小,噗嚕嚕地掉下來。
看見被剪掉的頭髮在鮮紅的血泊中製造了黑色的紋理。
波里斯的心在微微地顫抖,一種罪惡感悠然而生,似乎自己粉碎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美麗的東西不應該容易粉碎。
容易粉碎的不應該是美麗的。
佈滿屍體的廢墟迎來了下午的陽光。波里斯和娜雅特蕾依手拿劍,默默地看著這些永遠不能再復活的人偶。這時艾匹比歐諾慢慢走下來,波里斯再也沒有勇氣譴責他,艾匹比歐諾躊躇了半天才說話:
“我一直希望有人破壞它們,雖然它們給了我很多安慰,但我知道總有一天……”
艾匹比歐諾可以用吹灰之力就能殺死它們,但他與人偶有著骨肉相親的感情。做為卡納波里的魔法師,他可以在人偶身上尋找過去的影子,暫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但他也知道這是多麼的虛無。
這時波里斯完全可以理解艾匹比歐諾的心情,他低頭說道:
“真是萬幸。”
“人偶沒有時間觀念,度日如年,等待主人的歸來,它們永遠不會懷疑主人不能回來,依然反覆執行著命令,為主人準備早餐,紡線,打掃屋子,我實在是不忍心,想阻止它們,我無法下狠心。你想罵我儘管罵吧,我罪有應得。”
“……”
艾匹比歐諾看了看滿地的人偶,他的嘴角微微一動,似乎在微笑,他蹲下來從血泊中揀了一隻被砍下來的手,放在一個人偶的胸前。
“阿爾拉諾雷。”
沒想到叫阿爾拉諾雷的人偶居然開口說出聽不懂的卡納波里的語言,艾匹比歐諾又對它說了幾句之後阿爾拉諾雷便安靜下來了。
“好好睡吧。”
艾匹比歐諾站起來用骷髏手指了地面,地面冒起了煙霧,娜雅特蕾依走進人偶殘骸之中用波里斯看不懂的手勢祈禱,此刻她像個小天使。
煙霧逐漸變濃,沒有火焰的煙霧當中人偶慢慢燃燒,它們沒有靈魂,而此刻它們的軀體彷彿變成靈魂,化作煙霧,徐徐昇天。
守侯在亞勒卡迪亞的人偶終於結束了一千年的使命,周圍安靜下來,變得鴉雀無聲。
85、老人井
猛獸的頭部樣的雕塑都在睡夢中。
雖說也有碎的,但也不是因為碎了它們才不動。那些沒碎的,連一點裂痕也沒有的,乾淨的雕刻都失去了魔法,變成了真正的雕刻。以前幽靈的影象中那些雕刻沉默的樣子,比活物講故事甚至討論的給人的記憶還要深刻。
亞勒卡迪亞真是遼闊。圍著都市周邊的城牆與通向都市中心的河相連著。裡邊有像幽靈一樣的建築物在誇耀著只剩下空殼的威嚴。在陽光下燦爛的虛空中的橋巧妙的讓人有些擔心它的存在,害怕它們會突然之間倒塌。建築物頂上燃燒的神秘之火消失,雕刻也堆在塵土中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如果說這裡是墓地,那麼它肯定是世上最大最壯觀的墓地。沒有一點痕跡,為那些死去的人做的精妙,闊氣、雄偉、陡峭、協調……
波里斯總感覺後邊兩頭拉馬在跟著,不只一兩次往後瞧。是殺死人偶的緣故?血和淚,阿爾拉諾雷的最後的聲音總是縈繞在頭腦。
阿爾拉諾雷是艾匹比歐諾的老朋友的人偶。深信“少年的祈禱”不會失敗的魔法師們參與清晨塔儀式,他並不想毀掉自己的人偶。那是因為對人偶的愛太強烈。死了一次的人偶不會重新活過來,硬要救活也不會再回到從前的樣子,這就造成了這些人偶千年間沒主人的後果。
人偶們不會認知主人以外的存在,和周圍的其他人偶交流互相安慰是不可能的。艾匹比歐諾去清晨塔之前,英明地,也可以說是愚蠢地消除了自己的人偶。結果中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