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敢行兇把我打,把你抓進公安局!
我舉起彈弓,瞄準他的頭。他扔掉喇叭筒子,出溜到樹下去了。
金龍寶鳳頂不住了,與爹商量。
“爹啊,咱們還是人了吧。”金龍哥說,“學校裡不把我們當人看。”
“我們前頭走,後邊就有人指著我們說,看,那就是單幹戶的兒女。”寶鳳
姐說。
金龍接著說:“爹,看那生產隊的人,在一起幹活,嘻嘻哈哈,打打鬧鬧,
很是愉快,哪像你與娘孤孤單單的,縱然多打幾百斤糧食,又有什麼意思?要窮
大家一起窮,要富大家一起富。”
爹不吭氣。娘向來不敢逆爹的意思,這次也大著膽子說:“他爹,孩子們說
的有理,咱們還是人了吧。”
爹抽了一袋煙,抬起頭,說:“他們要是不這樣逼我,我也許真就人了,但
他們用這樣的方法,像熬大鷹一樣熬我,嗨,我還真不入了。”爹看看金龍和寶
鳳,說:“你們兩個,眼見著就要初中畢業了。按說我應該供給著你們繼續上學,
上高中、上大學,出國留洋,但我供不起了。前幾年積攢了一點家底,也被他們
給搶光了。即便我還能供得起你們,他們也不會讓你們往高裡讀了,並不僅僅因
為我是單幹戶,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金龍哥點點頭,爽朗地說:“爹,我們明白,我們儘管沒過一天地主少爺、
小姐的生活,我們儘管連西門鬧是個白的還是個黑的都不知道,但我們是他的種,
我們身上流著他的血,他就像個魔影一樣死死地糾纏著我們。我們是毛澤東時代
的青年,出身不能選擇,但道路可以選擇。我們不想跟著你單幹,我們要人社,
你們不入,我和寶鳳一起人。”
“爹,謝謝您十七年的養育之恩,”寶鳳對著爹鞠了一躬,說,“原諒我們
的不孝吧。我們有那樣一個親爹,如果再不追求進步,這輩子就更無出頭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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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說得好啊,”爹說,“我反覆掂量了,不能讓你們跟著我往黑道上走,
你們,”爹指點著我們,說,“你們都去入社,我一個人單幹。我早就發過誓要
單幹到底,不能自己掌自己的嘴。”
“他爹,”娘含著眼淚說,“要人還是一家子齊入了吧,你一個人在外邊單
幹,這算怎麼一回事?”
“我說過了,要想讓我人社,除非毛澤東親自下令。但毛澤東的命令是‘人
社自願,退社自由’,他們憑什麼強逼我?他們的官職,難道比毛澤東還大嗎?
我就是不服這口氣,我就要用我的行動,試驗一下毛澤東說話算數不算數。”
“爹,”金龍哥用嘲諷的口吻說,“您就不要一口一個毛澤東了,毛澤東這
名字,不是我們這些人叫的,要叫毛主席!”
“你說得對,”爹說,“應該叫毛主席。我雖然單幹,也是毛主席的子民。
我的土地、房屋,都是毛主席領導下的共產黨分給我的。前天洪泰嶽託人帶話給
我,說再不入社,就要對我採取強制措施。牛不喝水強按頭?不行,我要上訪,
去縣裡,去省裡,去北京。”父親對母親叮囑道,“我走之後,你帶著孩子們去
人社。咱家有八畝地,五口人,人均一畝六分,你們帶走六畝四,剩下的歸我。
有一盤耬,是土改時分的,你們也帶著去入社,但這頭小公牛,給我留下。這三
間廂房,顯然是沒法分了,孩子們都大了,這幾間小屋盛不下了,入了社,你們
就可以跟大隊裡申請宅基地蓋房子,等你們蓋好了房子,就搬出去,我死守著這
裡,房子不倒,我不離開,房子倒了,我在廢墟上支個窩棚,依然不離開。”
“爹,何必呢?”金龍哥說,“你一個人,與社會潮流對抗,這不是扒著眼
照鏡子自找難看嗎?我雖然年輕,爹,但是我也感覺到了,階級鬥爭要起來了。
像我們這種根不紅苗不正的人,跟著潮流走也許還能躲過劫難,逆著潮流走,正
是拿著雞蛋往石頭上碰啊!”
“所以我讓你們人社,我是僱農,我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