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華縣駐軍的人群后緩緩地踱步,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
孩子站在爺爺的背後,看見人群后的那雙眼睛,讓他忽地想到了曾經躥進村子的一隻狼的眼睛,幽幽地閃著熒光。
副將退至世子身邊:“還有兩個時辰天亮,他們現在或許還在蟄伏,天亮要逃便更加容易。況且我們殺了命官,可能驚動行省的諸級官員,未必能一直圍山下去。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屬下沒有把握,但是請世子容許屬下試試。”
世子沉默了一刻,微微點頭。
副將大步來到了金華縣駐軍之前,他身份尊貴,駐軍惶恐地往後退了幾步,留下了副將直接面對村人。他是個彪悍冷峻的蒙古青年,這時候卻帶著一點點笑,衝著剛才被打的村人比了個手勢,令他出列。
那個年輕人高大卻怯懦得很,左右掃視,終於不得不站了出來。
副將從腰間摸出了一根足色的金條,扔在年輕人腳下。他自己盤膝坐下,比了一個持碗喝水的姿勢,指了指金條,又指了指年輕人。意思似乎是說只要給他一碗水,金條便送給年輕人。
那個年輕人愣了一會兒,試著一步一步走開。副將任由他離開,並不阻攔。一會兒,年輕人捧了一隻粗瓷大碗回來,碗裡是一碗冰涼的井水。副將笑笑,大口喝乾了,把金條扔給年輕人,揮揮手讓他離開。
他大聲對村人道:“我知道你們也許聽不見我說話。但是我失烈門是個蒙古人,講究信諾,我說的話都算數。他給了我水喝,我便把金條送給他,讓他離去。就像在草原上我們蒙古人遇見別人的帳篷,便可以要求款待,得了款待,大家便是朋友。”
他再次扔了一根金條,指著人群中另外一個青年,然後比了一個吃東西的姿勢。
那個青年也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退出去。一會兒他帶回了一張乾硬的麵餅。副將也不推拒,就生生把那張幹餅咬了幾口吞了下去。他把金條扔給青年,揮揮手讓他也離開。
他帶著笑,環視眾人。
他第三次伸手,指著人群中一個面容黃瘦的少女。少女出列,偷眼看著他。
這一次副將解開腰囊,“嘩啦啦”地七八根金條落在地上。他笑吟吟地看著少女,不比手勢也不說話。
靜默,只聽得見火把燃燒的“嗶剝”聲。
副將忽地大笑起來:“不必我說了吧?你們也都該明白我的意思。我們蒙古人是信諾的人,我前兩次的許諾都是真的,這一次也是。我只要幾個人的下落,他們經過這裡,我們循著蹄印而來,我們蒙古人看馬蹄印,就像獵狗循著氣味追獺子,不會出錯。誰能夠告訴我,我便把剩下的黃金都送給他。”
依舊是靜默,少女縮著肩膀,在一旁戰慄不安。
“但是草原上遇見,若是不招待,便是對客人不敬的行為。在我們蒙古人看來,便是敵對的意思。”副將冷冷地說。
他忽然起身,拔刀,刀光一閃。少女喉嚨裡發出悶悶的低吼,彷彿巨大的痛苦被封在一隻匣子裡。她退了幾步昏死過去,副將那一刀砍斷了她的手腕。
副將起身,像是一隻發怒的豹子那樣逡巡著吼叫:“來!下一個!我的金條還沒有給出去,我等著一個朋友站出來!”
他忽地停下,目如鬼眼,盯著站在最前面的老人:“你站出來麼?”
少女的血還在不斷地噴湧出來,卻沒有人敢上去幫她止血。駐軍和村人們對視,老人和副將對視。終於,老人踏出一步,他走向了少女,上去扯下自己的腰帶,狠狠地扎住她的臂彎,要幫她止血。
“很好!你要救你的村民,我也並不想對你用刀。”副將提起沾血的戰刀指著老人,“現在是說出來還是寫出來畫出來,我等你的回答。”
老人抱著少女,搖了搖頭,他慢慢地把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拉起袖子露出手腕。
“還是很好,在這裡能遇見硬骨頭的漢人,算是我失烈門的榮幸!”副將大步上前。
我……我……我……我……我……知道!”一個顫抖的聲音,並不大,卻彷彿撕裂夜空。
副將聞聲止步,轉向了那個孩子。
兩個人對視,孩子腿一軟坐在地下。
副將笑了:“我知道你會說話,也聽得見。因為只有你會因為我說話而神色有變化。”
他踢了一腳地下的金條:“說出來,都是你的。”
“我知道,我……我……我……”
孩子的話中斷了,再也不能繼續。在他張口的瞬間,老人像是一頭髮瘋的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