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沒有二話,立刻就找了文房四寶,按照我的意思寫了起來。
接下來,我又讓齊衡去打聽了一下,得知了薛元帥薛清的住處,府邸就在內城北面。
平時,他一般住在軍營,但因為要教導子孫,每隔五天會回一次府邸。
按照慣例推算,明天不會回去,但後天會回。
我不想去軍營,人多眼雜,太過惹眼,決定去他的府邸求見。
次日,我帶著春香、小敏,特意去踩了點,做了一些準備工作。
到了正日子,我們帶上華大夫,再次去了薛元帥的府邸。
智恒大師的名號還是很好用的,下人通傳了一下,很快就將我們引進去了。
薛清的模樣,跟我設想的很不一樣。
他穿著一身灰色常服,兩鬢泛起霜花,一張臉皺巴巴的透著老態,但眼睛精湛有神,身材高大挺拔,身上散發著威嚴之氣。
在他身旁,立著一個少年,一身月白色衣衫,俊秀得彷彿一杆挺拔的青竹。
彼此見了禮,證實了我的猜測,那少年是薛清薛元帥的孫子薛若容,今年十八歲。
“不知智恒大師有何指教?”薛清直接步入正題。
我看向華大夫,裝神弄鬼之事,自然要他出面,何況,大師是他的好友。
華大夫不負所望,再次出面侃侃而談,主要意思就是出京之前,受智恒大師所託,特意來給他送箋紙。
等薛清看完箋紙,接著,又說了我們出關後的見聞,讓小敏出面,將郭雲雷的信背了一遍。
華大夫嘆息道:“我與郭雲雷聊了一整天,聽得出他雖然去了陳國,心底卻仍舊是忠君愛國的。還望元帥以百姓為重,早做準備。”
薛清沒有說話,一臉悲涼之色,彷彿在瞬間又蒼老了好幾歲一般。
薛若容在這時,卻哈哈大笑起來。
見狀,我們都愣住了。
薛若容道:“入贅他國的贅婿,都惦記著故鄉舊國,特意傳訊息回來。那高高在上,明明該庇佑所有百姓的人,卻醉生夢死,以為一切盡在自己掌控之中,以為大陳國會永遠老老實實的,這難道不可笑嗎?不好笑嗎?”
華大夫一臉沉重,嘆息著說不出話來。
薛若容又道:“其實,爺爺也早就發現形勢不對勁。凡事都有蛛絲馬跡,大陳國狼子野心,我們身在風暴中心,怎麼可能毫無察覺?”
他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比哭還要苦澀:“只是,察覺了又能怎麼樣呢?掌權之人不信爺爺的奏摺,兵力也在半年前,被那人以節省開支為由,削減了一半以上,糧草也減了,爺爺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為了安撫士兵、安頓老兵,咱們薛家,不知道搭進去多少錢,如今只剩了個空殼子。”
華大夫沉默許久,才緩緩道:“那接下來,你們打算怎麼辦?”
薛若容道:“還能怎麼樣?等死而已。”
一直沒說話的薛清瞪了他一眼,肅聲道:“還能如何?若有戰,必須應戰。我薛家,即便不為天子守國門,也要為我們身後,千千萬手無寸鐵的百姓守住屏障,至少……至少讓他們安全退進關內。”
雖然看著薛清的模樣,讓人有“廉頗老矣”的感嘆,但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卻有一種“雖萬千人,吾往矣”的豪邁慷慨。
我肅然起敬,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不如現在就做出安排,讓百姓們陸續退走,這樣,也能少一些掣肘。”
我話音剛落,華大夫、薛清同時搖頭。
華大夫皺著眉道:“萬萬不可,戰事未起先移民,擾亂民心,必定會被言官彈劾。且邊疆接近二十年沒有起戰事,百姓們在這裡居住,早就把這裡當成安居樂業之所,怎麼可能拋棄自己奮鬥多年的成果?怎麼捨得離開?”
薛清道:“先生所言甚是。”
我陷入茫然之中。
照他們的意思,哪怕危險就在眼前,哪怕知道有靴子要落地,但在沒有落地之前,什麼都不能做,做了,就是抄家滅族之禍。
春香也忍不住道:“那現在能做什麼?難道只能坐以待斃?”
薛清苦笑著沒有回答,而是看向華大夫,緩緩道:“多謝幾位代智恒大師、郭先生傳遞訊息,幾位憂國憂民之心,老夫心知肚明。”
“既然話都說開了,也不必遮遮掩掩,幾位已經盡到自己該盡的責任,就該明白,這裡不是久留之所。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幾位還是快回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