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揚按著編好的說詞道:在下是外來商人,每日施粥用糧極多,除了提價收糧,沒有別的門路。但在下與大尹有約在先,粥棚要一直常設下去,直到所有民夫還鄉。市面糧價四百銅銖,我便用五百銅銖收;市面五百銅銖,我便拿六百銅銖收。為保證外來的民夫和城中的饑民有口飯吃,在下即便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程宗揚這番話只能騙鬼,他與秦檜對滕甫的看法一致,這位知州雖然品行高致、學識精深,但對經濟一無所知。
換成其他商賈立刻便猜到程宗揚挑動糧價上漲是不懷好意,但滕甫是行事方正的君子,正是君子欺之以方。
糧價上漲,不得不高價收糧——這也是因為程宗揚有施粥的先手,換成另外一家帶頭漲價,滕甫肯定會起疑,但程宗揚說出來只會讓滕甫大為感動:程記糧鋪只收不賣,收來的糧食都施粥,維持地方穩定,又從哪裡賺錢去?
滕甫感嘆良久。只是虧了你了。
程宗揚笑道:施粥再久也有個了結的時候。在下在筠州的生意卻是打算常做的。不瞞大尹,那天在城外許諾粥棚一直設下去,實是在下一時衝動,事後也有些後悔。只是沒想到大尹微服親至,又建了糧倉給在下使用。能讓大尹青眼有加,在下花再多的錢也買不來,縱然有些肉痛也硬著頭皮做了。
滕甫大笑道:老夫青眼,怎抵得了你萬貫家財?
滕大尹名滿天下,能得大尹垂青何止千金?
既然你如此義舉,老夫也不能讓你白做。滕甫道:便將你施粥用的糧食折成錢銖,老夫親寫箭子為你捐個員外郎的官職。雖然是虛職也算有個身份,往後見著官員,至少不必跪拜。
捐官?員外?程宗揚嘴角抽搐一下,想象自己戴著方帽、挺著肥胖的大肚子,走路一搖三晃,被街坊尊稱一聲程員外的可憎模樣。
……大尹,不合適吧?
滕甫道:朝中文恬武嬉,鬥蟲玩物之徒尚居高位。何況納捐只是給你一個官身,並不要你去做官。經商雖然利潤豐厚,終究不是傳家之計。
鬥蟲玩物這句是有所指的,賈師憲自己不檢點,也難怪別人諷刺。程宗揚道:大人一片好意,但在下是建康人。
我宋國亦有客卿。滕甫不容推辭,工部屯田司掌管官營田地租種,便是屯田司員外郎吧。待你回來,老夫親自與你討一份告身。
程宗揚推辭不過,只好接受滕甫這片好意。
程宗揚對這個員外的身份腹誹不已,秦檜聽完卻是訝然。員外郎?滕知州真這樣說的?
可不是嘛!奸臣兄,幫我想個法子推掉吧。
萬萬不可!秦檜道:員外郎不是小官,即便是虛職,對公子將來行事也方便百倍。滕知州一向方正,向來看不起拿錢買來的捐官,況且工部的屯田員外郎不容易買來,多半他是親自上劄子薦舉公子。
秦檜解釋說,宋國的官員出身最正式莫過於科舉,由進士得官。除此之外,還有老子當大官,給兒子掙來的隆補官;靠大臣薦舉的薦官;拿錢買賣的捐官。
捐官對老百姓來說是官,在朝中卻是最讓人看不起的一種。相比之下,薦官還要好一點。滕甫多半是不想讓他承自己的情,才說是捐官。
臨安人手裡有幾貫錢的,多半被人叫做『員外』,但真的有員外郎官職者,萬中無一啊,程大員外!
你給我閉嘴吧!死奸臣!
()
秦檜笑道:員外息怒。小人只問一句,捐官的履歷要不要小人來寫?
怎麼不寫?程宗揚沒好氣地說:不要白不要。對了,我這員外和王團練的團練,哪個大?
秦檜笑道:團練是地方從八品的閒職,說白了不過是個鄉兵頭子,怎麼能與屯田司正七品的員外郎相比?
員外郎才七品,團練比員外郎還低三級,這麼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卻是箱州一霸,地頭蛇的威風真是了不起。
程宗揚道:盯著他,免得他壞了咱們的事。
今晚長伯親自去。秦檜摩挲著手指,悠然道:天乾物燥,月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日子啊。
存放的錢銖搬運完畢,眾人隨即去了荊溪,只留祁遠在糧鋪。敖潤和兩名鵬翼社的兄弟已經備好車馬在外面等候。
首先離開的是申婉盈,經過卓雲君多日來的誤導和引誘,再加上這些天來的歡好,短短几天時間,申婉盈就從疑惑到對師傳的言詞深信不疑。程宗揚把她裹脅到筠州是擔心她走漏風聲,現在洗腦成功、不怕她反水,便派兩個人送她回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