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
杜月笙漫無目的地走著。已經有很久沒有到街上來了,但杜月笙絲毫也沒有新鮮感,對來來往往的車輛行人和身邊發生的事情,提不起一點兒興趣。他的腦海裡,浮浮沉沉的全是黃公館裡裡外外的影子。什麼時候,我才能有自己的公館呢?一想到他有可能一輩子守在黃公館,當一個謀士、心腹,圍著黃金榮和林桂生轉來轉去,他就感到極度的恐懼和破滅。甚至,林桂生那間讓他一度樂不可支的臥室,此刻也變成了爬不出來的無底深淵,床上丰韻宛然的林桂生,也變得面目猙獰,笑臉上那排雪白的牙齒像是要把杜月笙一口咬住、切碎,那溫軟的雙臂也像是盤在杜月笙腰間。頸項的兩條毒蛇
杜月笙陡然一驚,從方才的恍惚中清醒過來:他一定要離開同孚裡,另立門戶,住在自己的公館裡。否則,他會被死死地困在桂生姐身邊,給那個癟三相的“打手”當一輩子幫頭,永無出頭之日。正在想著,杜月笙的雙腳不由在一條弄堂口站住了,他已經來到了一家妓院“宛春樓”的門前了。
杜月笙轉身衝下樓去。半小時前,杜月笙推開“宛春樓”的一間包房的門,裡面,兩個濃妝豔抹的姑娘在等著他。杜月笙鐵青著臉走了進去,但他沒能看到預想中的慌亂:兩個姑娘一左一右笑得像花一樣地走上前來,各自抱住他一條胳膊,把自己鬆軟的胸脯緊緊地貼了上來。
第二天,杜月笙又出現在另一家妓院的門口。林桂生終於發現了杜月笙的變化。不過,她認為杜月笙只不過是好色罷了。的確,杜月笙一生豪財好色,但這一次杜月笙卻並非為色,他其實是在女人身上一遍遍地操練著征服和支配的慾望。
第二章 在關鍵時刻亮出絕技七、找個內應,有財大家發(1)
一天,有人向桂生姐報告,黃租界巡捕房的探長沈杏山和水警營緝私隊的郭海山、戴步祥、謝葆生等人,利用工作之便,從搶土到包運煙上收保護費,全包了下來。收到的浮財,除了一部分奉送洋人外,其餘全落入自己的腰包。現在,他們人人嘴角流油,個個腰纏萬貫。
桂生姐聽完,憤憤地說:“這塊肥肉,絕不能讓沈杏山那幫人獨吞!月笙,我限你三天,一定想出辦法來!”
“要發財,大家發,”杜月笙胸有成竹地說:“我們也不是呆瓜,上海灘的洋鈿,要撈大家撈。我有個主意,請師母定奪。”
杜月笙見桂生姐點了點頭,便湊到她的身邊說:“各地運到上海的煙土,除了英、法等國從印度暹邏運來以外,如今的煙土商有潮汕、兩廣、山西、雲貴與川湘五大幫。山西幫從陸路運進滬,其餘幾幫大多透過水路,從吳淞口進外灘上岸的。特別是潮汕幫與兩廣幫,由海面運到吳淞口外,再由沈杏山等人派駁船去接應,直接運進租界碼頭。這不但可以免去一切關稅,而且還由水警與緝私隊護送,穩穩當當地進入英租界煙土行倉庫。”
介紹完情況,停了一下,杜月笙又說:“我們也來個‘釜底抽薪’,不過這麼幹,得有個內應。”
“內應?一時三刻恐怕難找。”
“師母還記得上趟放人的事嗎?這個人叫謝葆生,是和沈杏山在一起的。”
那是前年的早春時節,黃浦灘頭正是“風吹新綠草芽折,雨西輕黃柳條溼”景緻。
午後,正是聚寶興茶樓上客時光,來了箇中年漢子。他揀了張靠窗的桌子坐下後,叫了壺烏龍茶。茶端來了,他並不吃,只將那茶盞蓋取下來,戤在茶盞的左邊。蓋頂向外,盤底朝裡。跑堂的回頭一瞧,心裡有數了,這是青幫中規矩——掛牌,隨即上樓報告坐鎮聚寶頭的顧玉書。
顧玉書原是上海徐家彙一帶的流氓,投到黃金榮門下以後,自己收羅了一班人馬,成了黃門的得力干將。黃金榮就派他掌管這爿茶樓,作為白相人與幫會的聯絡點。早上,黃金榮派人關照:近日可能有人來“討賬”,不必客氣。
顧玉書在褲腰上插了把匕首,左手裡擎著兩顆鴨蛋大小的鋼球,“嘰咯,嘰咯”地捏著踱下樓來,他先在這來客的茶桌邊由左到右,逆時針方向兜了一圈,像貓狗繞著圈子嗅刺猥一般地打量了對方一番以後,站到那大漢的對面,突然問:“老大,你可有門檻?”
對方似乎早有準備,便恭恭敬敬地站起來,右手撞了撞衣袖,兩手一拱,回答:“不敢,是沾祖師爺的光。”
“貴前人是哪一位?貴幫是何門號?”
“在家,子不敢言父;出外,徒不敢道師。敝家姓陳名上江下山,是江淮四幫。”
顧玉書聽了,眼睛一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