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側過頭去,過了會,又道:&ldo;你其實不必離開大邑商。&rdo;他轉動著烤ròu,雙目中似乎包藏著什麼,閃爍不明,&ldo;以次兄脾性,他不會任你身處險境。&rdo;&ldo;我知道。&rdo;罌牽牽唇角,小聲道,&ldo;可我若留下,便成了把柄,他做什麼都會束手束腳。&rdo;二人都沒有再說話。不久,ròu幹烤好了,載取下一塊遞給罌。罌吹涼,咬一口,笑笑:&ldo;真香。&rdo;&ldo;次兄教我的。&rdo;載看看她,答道。罌的笑容微微凝住,片刻,繼續低頭用食。她向來認為自己是個獨立的人,無論事業還是感情,向來拿得起放得下。所以,在離開大邑商的時候,她並沒有拖拖沓沓地猶豫不決。可事情並不如她想象的輕鬆,每當想到躍,罌的心裡都會像被什麼突然扎一下。那種痛並不強烈,卻像發酵一樣慢慢升起,並不好受。她也曾想過如果留下來會不會更好,可是,她更明白身處權利中心的無奈。即便是照著躍的意思逃去塗,大邑商的那些人也未必會放過她。她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否對,但她知道躍身上揹負著他想要盡心完成的事,罌不願讓自己變成躍的弱點,害怕自己會拖累他。火苗在面前跳躍,罌卻覺得身上仍然發寒,不禁把裘衣裹緊一些。才沒出來幾日,她就有些想念那個溫暖的懷抱了。躍,我做對了麼?心裡低低喟嘆。越是往西,天氣愈加穩定,風也越來越涼。平原漸漸變成高原,從前見慣的山巒和溝壑又回到了視野之中。一個多月後,罌看到洽水出現在前方,她知道莘國已經快到了。莘伯是個重視儀容的人,離莘邑還有十多里路程的時候,他命眾人停下,休整一番再前行。附近有小溪,眾人取水的取水,燒食的燒食。罌不餓,正想著要不要也去燒水洗漱一下,卻見莘伯走了過來。&ldo;罌。&rdo;他精神不錯,指指田野那邊,低聲道,&ldo;那就是你母親的墓冢。&rdo;罌愣了愣,朝那邊望去。只見一小片封林之後,隱約可望見享殿的屋頂。&ldo;去看麼?&rdo;莘伯問。罌頷首。莘伯微笑,招呼了兩名從人,帶著罌向那邊走去。&ldo;你去何處?&rdo;載看到他們離開,訝然問。&ldo;去看我母親墓冢。&rdo;罌答道。載望望那土丘,瞥了莘伯一眼,對罌說:&ldo;我隨你去。&rdo;罌看向莘伯,見他並無反對之色,向載點點頭:&ldo;好。&rdo;樹上的葉子已經落盡了,野地裡落了厚厚的葉子,踩上去軟綿綿的,&ldo;咯吱咯吱&rdo;地響。婦妸的墓其實並不遠,穿過農田,已經到了封林的邊上。原野中到處長滿了野菊,寒風裡開得絢爛。旅途中沒有太多的東西,罌只帶了些糗糧作為祭品。她看到滿地的花,想了想,停下步子去採,沒多久就採了一大捧。&ldo;做甚?&rdo;載不解地問。&ldo;獻花。&rdo;罌答道。載莫名其妙地看她,沒有再追問。罌手上的花太多,有些抓不過來,載見她笨手笨腳的樣子,從地上扯起一根細長的糙精,無奈道:&ldo;束一束。&rdo;說罷,幫她把花捆成一紮。莘伯在前面走著,感覺到後面沒了腳步聲,回頭望見那一高一矮的兩個身影站在一起,目光微微停滯。婦妸離世將近十年,享殿雖舊,卻並不破敗。推門進去,地上乾乾淨淨,神主前的石臺上還擺著些野鼠野狐偷吃祭品留下的殘渣,看樣子,時間也並不太久。罌望向莘伯。似乎讀出了那雙目中的詢問,莘伯微笑:&ldo;此處我每年派人祭掃,不曾斷了供奉。&rdo;罌頷首,一禮:&ldo;多謝國君。&rdo;說罷,她取出糗糧,連同方才採的野菊放在石臺上。載在一旁站著,看著那些紫斑黃蕊的花朵。陰暗的享殿因為著明麗的顏色多了幾分生氣,空氣中流動著淡淡的芬芳。罌向神主行了叩拜大禮,站起身來。她從沒有見過婦妸,可是自己的道路上總存在著她的身影。現在,她們雖然一個在地上,一個在地下,卻是距離最近的時候。也許這個身體與她終有血脈之親,如今置身在這享殿中,那種微妙的感覺更甚。&ldo;逝者已矣,你母親若見得你平安歸來,必是欣慰。&rdo;莘伯在一旁溫言道。罌望著神主,微微頷首。心中平添許多感慨。今天,她從也從大邑商回到了莘國,與婦妸當年何其相似。只不過婦妸將最終的歸宿留在了這裡,而罌又當何去何從?&ldo;花甚美。&rdo;回程的時候,莘伯走到罌的身邊,聲音和緩,&ldo;你母親定然歡喜。&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