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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部分

是太潮,或者研磨得不夠細。她發過脾氣,臉色就變得蠟黃。使女們一看老夫人的臉色就知道,準是別洛娃又耳背了,或者是鼻菸又太潮了,因此她的臉色又發黃了。就像她需要發脾氣一樣,她有時也需要動一下她的變得遲鈍的腦筋,這裡她的藉口就是玩牌。如果她需要哭,那麼懷念已去世的伯爵就是最好的藉口。如果她想要驚恐不安,那麼尼古拉的健康問題就可用來借題發揮。她想要說些刻薄的言語,就去找瑪麗亞伯爵夫人的岔子。她需要動動發音器官(多半是在晚飯後六七點鐘,在陰暗的屋子裡),她就對聽過多次的家人反覆講同一個故事。

老太太的這種情況全家人大家都知道,不過大家都緘口不語,只是儘可能去滿足她的願望。尼古拉、皮埃爾、娜塔莎和瑪麗亞之間偶而交換一下眼色,相對苦笑一下,彼此心照不宣。

不過這些眼色,還暗示著另外一層意思,那就是說她已盡了自己一生的職責,他們今日所見到的她已不是完整的她,有朝一日我們大家也會像她現在這樣。因此,大家都願意遷就她,照顧她,並願為她這個原來很可愛、原來像我們一樣充滿活力,而今卻變得如此可憐的人而剋制自己。她不久於人世了①——他們的目光這樣說明。

全家只有冷酷的人、愚蠢的人和孩子才不懂這一點,因而對她疏遠。

①原文為拉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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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埃爾夫婦來到客廳,恰好碰上老伯爵夫人正在玩牌,以便動一動腦筋,她雖然也像皮埃爾或兒子每次出門回來時那樣說:“是該回來了,該回來了,我親愛的,大家都等急了。回來就好了,謝天謝地。”在把禮物遞交給她時,她也是那幾句老話:“可貴的不是禮物,親愛的,謝謝你心裡還惦記著我這個老太婆……”但這一次皮埃爾來的不是時候,她的牌剛打了一半,分散了她的注意力,使她很不高興。她打完了牌,才去看禮物。給她的禮物是一隻做工考究的牌匣,一隻淺藍色的塞佛爾①蓋杯,杯上繪有幾個牧羊女。還有一隻繪有老伯爵遺像的金鼻菸壺,遺像是皮埃爾約請彼得堡一位微型畫畫家特意繪製的(伯爵夫人早就想要一隻這樣的鼻菸壺了)。她此刻不想哭,因此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遺像,然後就擺弄起那個精巧的牌匣來了。

①塞佛爾是法國巴黎西南的一座衛星城,以產瓷器著名。

“謝謝你,親愛的,你可使我高興了,”她像往常一樣說。

“不過,你總算回來了。這太好了。你媳婦也鬧得太不像話了,你真該管教一下你的媳婦,成什麼體統。你不在家,她簡直要發瘋了,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記不住。”她又重複她那一套話,“你看看,別洛娃,(安娜·拿莫菲耶夫娜)他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多好的盒子。”

別洛娃也把禮物誇獎了一番,也稱讚了送給她的衣料。

雖然皮埃爾、娜塔莎、尼古拉、瑪麗亞伯爵夫人和傑尼索夫有許多話要說,但是他們不願在老伯爵夫人面前說,倒不是有什麼事要瞞著她,而是因為老伯爵夫人在許多方面落後了。如果當著她的面談話,就得回答她提出的一些早已過時的問題,有些話還得反覆地說,如告訴她某人去世了,某人結婚了。就這樣,她可能還記不住。按照慣例,他們在客廳裡圍著茶炊喝茶,皮埃爾則回答伯爵夫人提出的問題,例如瓦西里公爵是否見老,瑪麗亞·阿列克謝耶夫娜是否來信問候,是否惦念她等等。這些問題她自己並不關心,別人也不感興趣……

喝茶的時候這種誰也不感興趣而又無法避免的問題始終談個不停,家裡的成年人都圍著茶炊旁的圓桌喝茶,索尼婭就坐在靠近茶炊的地方。孩子們和男女家庭教師已用過茶了,他們在隔壁起居室裡談笑風生。這邊喝茶時大家都坐在固定的老地方,尼古拉坐在爐邊的小桌旁,茶已給他端在桌子上了。老米爾卡是一代名犬米爾卡生的母狗,這隻狗的臉上長滿白毛,烏黑的兩隻大眼睛比平時瞪得更大,它這時躺在尼古拉身旁的安樂椅上。傑尼索夫鬈曲的頭髮和絡腮鬍子都已花白,他敞開將軍服,坐在瑪麗亞伯爵夫人身旁。皮埃爾坐在妻子和老伯爵夫人中間。他談到許多他認為老太太會感興趣並且聽得明白的事。

他談到外部社會上的事,他也談到老太太的同輩人,他們當年也確實活躍過一陣子,而現在天各一方,像她一樣安度晚年,似乎正在收穫著早年種下莊稼的最後一批穀穗。老伯爵夫人認為她那一代才真正是正統的一代。娜塔莎從皮埃爾興致勃勃的樣子看出來,他這一次旅行一定很有趣,才有說不完的話,但是當著老伯爵夫人的面,又不好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