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新鮮’的人物……”
通!張邦昌的心臟猛地一跳!
“新鮮?”……
這尖頭尖腦的馮浩,定是收買了自己身旁的僕人,才會知道自己掩蓋甚好的特殊癖好和因此產生的煩惱……是哪個混蛋多嘴?一定得收拾掉……但馮浩所說的“新鮮”又確實打動了他的心……料馮浩也不敢胡亂舉薦吧!他也應該明白——殺人如麻的張邦昌,可是任人糊弄得的物件?——那他所舉薦的“新鮮”人物,到底是誰呢?
孟太后不是說已派人盡擄商邱美男子嗎?難道還有漏網之魚?
他心下思忖,實在按捺不下那份躍躍欲試的好奇心——雖然知道馮浩討好自己的真正目的……
“大人?”
門外僕人久侯回答不至,疑惑地又輕聲提醒了一句。
“哦……你叫他等我一會,馬上就來。”
張邦昌下了決心。——看到床上猶未醒轉的男子,他又吩咐了一句:“順便去叫老胡進來!”
僕人會意地答應一聲。
前院的老胡,專門為太保大人處理那些已被厭棄的男寵。
跟著馮浩來到了慈寧和趙蘇居住的行宮南殿。
雖然美其名曰照顧,但是趙蘇實際上是被慈寧派來的武功高強的內侍牢牢看守著。
他能自由活動的範圍,就是南殿四周的這一片小小天地——有些梧桐,有些梅花,還有一灣菡萏水,萬株垂楊柳,還有什麼呢——還有滿懷蕭瑟的秋風吧。
慈寧太后會選中南殿居住也不是沒有她的理由——這位心性陰狠的女性,卻獨是愛好梅花。
異香清冷的梅花,到底寄託著她怎樣的情懷呢?
沒有人知道。
梅花開放的季節還沒到來,所以瘦削的枝幹上只有明綠色的葉子。陽光從蕭疏的樹枝間投下光和影,一切都很和諧。
只有走在碎石鋪就的彎曲小徑上的張邦昌看起來有點不太和諧。
這樣神情剽悍的魁梧武將,還是比較適合橫刀立馬,揮戈飲血之處。
馮浩舉薦的“新鮮”居然會是雍親王!——張邦昌又駭異又好笑!他不是不知道雍親王——畢竟,生來身帶奇異體香的男人,這天地下恐怕還沒有第二個!——而且,雖然對於喜好男色的他來說確實也很有吸引力!可是,雍親王畢竟是上皇趙佶的弟弟,還是慈寧太后的養子
——降於皇家,貴為親王,這等身份,就算他張邦昌再權勢熏天,再色膽包天,也不敢把主意動到雍親王的頭上呀!
這種事,就算想一想也會被砍頭的!
沒想到慈寧居然把雍親王當做交換物來收買自己——據說雍親王還是她養大的啊!她居然忍心?那女人的心思到底是什麼做的?
真他孃的是個鐵石心腸的老娼婦!
在心裡暗罵,——然而張邦昌並不可憐那位久聞其名,卻素未謀面的雍親王。
畢竟,他也是一個從來以鐵石心腸著稱的男人,憐花惜玉之事跟他無緣。
正是午後,陽光很溫暖。
獨坐在池畔的闌干上,趙蘇冷淡地掃了那幾個神情緊張地亦步亦趨的內侍一眼,懶得理會地回過頭來。
從猶自涼薄的綃衣裡取出碧玉簫——這原是母親林妃的遺物,林妃死去之後,塵封已久。然而從汴京逃亡至此,也不知道那些使女是有心還是無意,落下了那麼多東西,獨獨卻沒有落下這隻洞簫。昨天無意翻找出這隻碧玉簫,趙蘇真的吃了一驚。
他不自覺地就想起了兒時的歲月。
從母妃的簫聲裡流去的那些個明月夜啊……如今想來,不知道為什麼,總帶著一絲淒涼的影子。
在垂柳影裡,御水岸邊,孤獨的林妃,寂寞地吹出簫聲——她飄忽的白影,在夜晚的光中,宛如鬼魂。
母妃很寂寞。那時候幼小的趙蘇卻不明白。他只是詫異為什麼別人的母親都是那般慈愛,自己的母親卻從來都對自己不理不睬。
當然,林妃也不是沒有溫柔的時候——可是太少,少得趙蘇甚至完全想不起這樣的記憶。
母妃很寂寞。到了如今,趙蘇突然體會到當年月夜吹簫的母妃的心情。
是自己現在也懷著和母妃當年一樣的寂寞心情吧。
沒有來由的,悲傷寂寞的心情——碌碌眾生的悲哀,九千大地的悲哀。
——可是趙蘇還是不明白為什麼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母妃,會有著那樣悲傷寂寞的眼神……
彷彿是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