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大石已經不嫉妒。在趙蘇面前隻字不提。
這三年,看著趙蘇一天一天地變成對這人世不聞不問的木偶般的人──耶律大石為自己無能使他重生感到難過。可是他只要能守在趙蘇身邊,能給他自己的溫柔就滿意了。
都不再年輕。已經知道生活的真諦。
誰還想奢望什麼,追求什麼呢?
韶華過去匆匆,行人老將至矣……每當擁著趙蘇,或春設絳帳之中,或秋賞夜月之時,或冬圍雪爐之畔,彼此心間都沈澱靜靜的溫柔,知道紅塵風雨,這餘生裡,該不會再落到彼此的心裡。彼時彼地,總是覺得今生心願已足,如此到老到死可也,我已經再無所思再無所求。
想起年少時的相思苦楚,青年時的帝王生涯,想起天祚帝,母親燕王妃、弟弟夷列,妻子蕭氏,還有幼小的兒女,和群臣,和百姓………一生的故事不過就沈浮在這幾片煙雲般的思緒裡,想起這些往事的時候耶律大石心裡淡淡的並無多少悲喜,象是記起的是別人的故事。
他是不能讓完顏煜打破這樣的溫柔和寧靜的。
因為,這不僅僅是自己的溫柔和寧靜,更是蘇兒的溫柔和寧靜。
所以耶律大石是不可能答應完顏煜的要求。
被耶律大石堅決地拒絕,也知道有他在自己是絕對帶不走趙蘇的,煜很惱怒。可是還有另外一個疑問在他心底深處燃著火苗,使他總是一想到那種可能性就心浮氣燥,嫉妒得坐立不安──趙蘇是不是移情別戀愛上了這個男人了?雖然他說是蘇兒的兄長,可是誰知道到底怎麼回事!趙蘇是不是因為這個男人才拒絕跟自己回去的?
一想到趙蘇居然會愛上別人,煜的心裡真是妒火中燒──可是越看耶律大石他越覺得趙蘇定是跟這個男人有關係了……煜鬱悶得心胸簡直要爆炸,說話的口氣再也不能平靜。他咬一咬牙,決定速戰速決,他騰地站起身來,厲聲說:“反正我今天是一定要帶他走的!”
耶律大石也站了起來,心平氣和地說道:“反正蘇兒他是不願意跟你回去的。我和翥鳳也不可能讓你帶他走。”
煜狠狠地瞪著耶律大石,眼中怒得要冒出火來。他的手動了一動,幾乎不自覺地要摸上腰間懸掛的護身寶劍。
翥鳳過來的時候只看見趙蘇一個人縮在被子裡睡著了,這時候天色已經晚了,屋子裡卻沒有人點燈,所以她的眼睛裡首先映進的是糅合著芳香的昏暗。
翥鳳過了一陣才適應了黑暗,她走到床邊,看著這個沈睡的男人。淡漠瘦削的臉孔,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瞼上。旁觀者清,趙蘇、完顏煜、和耶律大石彼此之間的糾纏,冷眼旁觀的一直是翥鳳。她現在還能記得多少年前,抱過嬰兒的自己的那個身攜異香的少年,或許就是因為這一層奇異的因緣,她一直對趙蘇是懷有極其憐愛的情愫。如果從彼此的年紀來看,那麼這種情感是有點可笑的,可是事實就是如此。
她一直希望趙蘇能跟完顏煜過得幸福。可是大金國的君主讓翥鳳很失望。
到現在,雖然覺得耶律大石的親情的溫柔對已然傷痕累累的趙蘇應該是最安心的懷抱,可是翥鳳的心裡總有點不足。
她起了清喟,在這幽幽的夜色裡,迷惘地望著門外已氤氳在暮靄裡的竹林,心裡突地沁上一片傷感。亦不知是為別人,亦不知是為自己。
“怎麼不點燈?”
突然的聲音,是煜高大的身軀出現在門口。
他的聲音裡有點異樣的東西,──翥鳳立刻敏感到了。她抬起頭來看著這個年輕的王者,雖然看不清楚他臉上的表情,翥鳳卻嗅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心裡一跳!──翥鳳胸肺間頓時起了恐怖的戰慄,她本能地猜到了那已經發生的事實,她語不成句地說:“你──你──耶律──”
煜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神情裡卻有些說不出的可怖的東西──那似乎是在說:只要你敢說出來的話──
翥鳳的眼光向下移去,她注意到煜的修長的手一直按在他隨身的寶劍上。
這時候侍女點了燈進來,翥鳳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那寶劍上沒擦拭乾淨的血跡。
…………
幾天後。
在西夏往金國的道上,行馳著一輛華麗的馬車。馬車後跟著無數的騎馬計程車兵。
有一股奇怪的漠漠的幽香一路散發在車輪和馬蹄揚起的煙塵裡。
…………
紅袖悄悄地走進殿裡。
殿中沒有薰香,確實沒有。可是溫暖的空氣裡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