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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部分

海生,海生就不會離開她家裡,後面就不會發生那些事情來。這樣一想,她覺得是自己殺死了姐姐,是她把海生送進監獄的。她是罪惡的根源,她不能原諒自己的過失。她神情恍惚,目光呆滯地望著窗外。

“阿梅,你在想什麼呢?”招待所所長走進房間,對著正在整理床單的玉梅問。

玉梅回過神來,隨便回答了一句:“哦,沒想什麼。”

“沒想什麼?”所長上下大量玉梅一番,她是個四十來歲的女人,“阿梅,我最近感覺得你很不對勁。是不是還在想你姐的事?”

玉梅沒有回答。

所長繼續說:

“聽說你姐夫原諒了那個該殺的人了。你姐夫為了他出了不少的力,跑公安檢察院法院的,還幫他請了個律師,要不然就被判死刑打靶了,現在好了,改判死緩,也好,都是罪有應得。阿梅,你要多感謝你姐夫才是。”

玉梅聽見海生海生被判死緩,死緩不過是慢點槍斃,但最終還是要死的,她全身一下子癱軟,坐在了地上。所長被嚇了一跳,說:“阿梅,你沒事吧?”

玉梅沒說話,她還能說什麼呢,海生都是她害的,海生是她害的。她感到悲傷,她的眼淚流了出來。

所長勸說玉梅幾句,見她沒反應,便對門外喊孫豔。孫豔匆匆忙忙跑進來,問所長有什麼事,所長說,你送玉梅回家休息,她身體不太好。孫豔看了一眼地上的玉梅,嘴巴一撅,眼露鄙視的目光。

“不是沒懷過孕生過孩子,哪有這麼嬌貴的。”

“孫豔,少說兩句。”

招待所上班的人,都是廠裡或者農場的皇親國戚,孫豔知道玉梅是怎麼進招待所的,她才瞧不起她呢,要她送玉梅回家,簡直是有辱她的身份。

玉梅心已碎,她站起來,擦乾眼淚,對所長說,她想回家休息。所長說,好,你回去休息吧,這裡也沒什麼大事。

玉梅剛走出房間,聽見孫豔在她背後說,不知羞恥的人,還以為自己是鳳體,懷的是龍胎啊,這麼嬌貴。不過是個雞,誰都可以爬上去搞的雞。孫豔這樣的話,最近玉梅在背後聽多了,只要她走在廠裡,就有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說什麼。她從他們的目光中看出他們說什麼,她能跟他們爭吵嗎,或者罵他們嗎?這樣只能自取其辱。她覺得自己很軟弱。這個社會是個功利心極強的社會,誰倒黴了,誰都會落井下石,這隻能怨自己,怨不了他人。

玉梅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她到醫院想做流產,醫院要她拿出結婚證,還有計劃生育證,單位證明,此外還要愛人陪同一起來,才能做流產手術。醫院的要求,她每一樣都拿不出來。

“不,肚子裡的孩子我不能要,我一定要把他打下來。”她對自己說。

白天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所有的同學、朋友她都不想見到。到了傍晚,她對父母說她去散步。秀秀也怕她關在房間裡一整天不出來,把身體悶壞了,於是要陪女兒去散步。玉梅不肯,她說她想一個人走,安安靜靜地散步。秀秀搖頭嘆息,只好讓女兒自己一個人去散步。自從海生被公安抓去,玉梅再也不願談結婚的事情了。他們也不敢跟她談論結婚之事,如果跟她談,就是在逼她,就是把自己的女兒逼著往絕路上走,他們只剩下一個女兒了。

玉梅一個人走著,就走到了羊背山山腳下。她想起了從前她和海生那些甜蜜的夜晚,在山腳下相擁的日子。一切已不復存在。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是山的這邊,面向著水泥廠,光禿禿的,全是裸露的石頭;而她和海生從前談情說愛的地方,是在建材廠的山那邊,看上去,山是鬱鬱蔥蔥的草木,極為舒服。她順著山道往上爬,爬到半山腰,她已經氣喘吁吁的了。她想,要是能流產更好。這樣一想,她來爬山的次數更加頻繁了。

可是,她這樣做並沒有達到她所要達到的目的。

傍晚她有時出來,還是免不了遇到廠裡的人。他們的目光,不僅像是在看一個奇怪的動物,還帶著歧視。她感到害怕,如果她生出孩子來,她該怎麼辦?這是一個漫長的歲月,她如果在這樣的環境中生活,她將會發瘋的。看著肚皮一天天隆起,她徹底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勇氣。她想離開這個地方,要是海生在,她可以離開,到一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生活,可是海生不在了,她永遠也見不到他了。她想她雖然再也見不到海生,但他們的心還是在一起的,她覺得她很快會跟他見面的,她不能讓他孤獨,她要去陪伴他。還有,她也不能讓孩子來到這個世界上就受到委屈,遭別人白眼。想到這裡,她決定和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