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江潮信。回憶起師父智真長老曾囑咐的四句偈言:逢夏而擒,遇臘而執,聽潮而圓,見信而寂。魯智深當下大悟,頌偈圓寂涅磐而去。
我不是高僧,尚不明瞭涅磐的自由,我是一個學道中途的修真人,聽見風中的詩句有我的感慨。魯智深是在說他自己,可我聽在耳中卻想起了今日的兩個人,付接與我。“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這說的不是剛剛形神俱滅的付接嗎?“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說的是這一刻的石野。
在鷹窠頂上,有一人滅去,有一人新生。滅去的是付引輿,新生的是我石小真人。不久前我看見半空的龍首塔出現在石帆蜃氣幻景中,當時隱約想起了一首詩:“佛在心中莫浪求,靈山只在汝心頭。人人有個靈山塔,只向靈山塔下修。”這是法源和尚在講經時引用的,我當然記的一字不差,可事後並未多想。靈山塔下修,修什麼呢?想也沒用,我還是老老實實繼續我的丹道修行。殺付接見石帆蜃氣回憶此詩,心中懵懂,似有一點萌芽欲破土而出。
海上聽宇文樹無意間唱出魯智深圓寂時的偈語,只覺面前海天一片,身心豁然開朗。昨夜我的“胎動”境界,堪破“玄關”到達“眼前”,那麼“眼前”是什麼呢?眼前是海天一片!這便是“胎動”心法最後一步功成境界──俱足。從金丹大成之後的身心不二,到聖胎凝結之時的形容俱足,我的丹道修行終於又突破了一重樓!
記得風君子傳我“胎動”地口訣與心法時。說過只有心境到了才能傳授,他傳授我的時候我心中一直有一個疑問“我是誰?”,今日忽聽有人唱偈“我是我!”終於恍然大悟。我之悟非魯智深之悟,而是丹道中“胎動”的重樓境界。“玄關”中出現的那一點萌芽,在“眼前”開始生長去感應天地萬物,終於到達了“形容俱足”的狀態。就像一個人從沉睡中甦醒過來。發現睜開眼睛是另一種存在狀態,這相對於沉睡又是一種超然。
四門十二重樓的丹道真是神奇!我記得在第二門中地“靈丹”修證的是體內自在的身心,金丹大成入真空之境後,身心不二唯物無我,靈丹消失了。再入第三門,“胎動”中的一點萌芽又出現了,那已經是一個完整俱足、徹底全新的“我”。這與“靈丹”境界類似但風景不同,我的修行又更見高深。
“胎動”境界的心法分為四步:碎甕、玄關、眼前、俱足。其中玄關之門是一個轉折點,它追溯到身心的起源,然後穿過去。又是一種全新身心的孕育,就像在母體內的胞胎,所以稱之為“胎動”。其境界不可言!所謂懷胎十月瓜熟蒂落確實是一種虛指,我萬里追殺付接到此刻突破胎動境界一共只用了十天十夜!但這十天十夜,對於很多人來說。恐怕一生都沒有經歷過。
就在此刻,腳下突然有浪湧捲起,我一失神間落入大海,渾身溼個透,冰涼地海水差點將我捲走。緊接著在下一刻。我的身形飛起也立於浪花尖上。東風吹來,這是又一線浪湧從東海而來,斜側的方向追向宇文樹所立的浪頭。此刻的我與剛才地宇文樹一樣站直身形隨潮而去。飄飄然宛若飛仙。
海潮去勢極快,我很快追上宇文樹,卻發現自己遠遠的站在他的另一側,我們腳下是兩道不同的浪牆,在海中交匯出激起層層浪花。浪濤向前,從幾尺高的浪湧變成了二尺高地浪頭,此起彼伏奔湧不息,我始終立足於潮頭之上。再往西去,杭州灣的喇叭口地形急劇收束。潮頭越來越高,已超過一人上下。左右兩線大潮同時向錢塘江口湧去,白浪翻滾,水聲漸起漸響漸如雷!這便是錢塘江口有名的“人字潮”。
立於潮頭浩浩蕩蕩逆錢塘江而上,極目望去已可見遠處兩岸地樹梢房頂。宇文樹衝我笑道:“石真人,再往前去可見人煙,你我就真的要驚世駭俗了。就此上岸吧,聽濤山莊就在南岸不遠。”
……
我本以為聽濤山莊是崇山峻嶺中修行隱世所在,沒想到它就在海邊小鎮旁,臨海而建佔地不小也絕不隱蔽,而且是對外開放的旅遊觀光景點。我們從僻靜處上岸,繞過礁石灘便走到一條鄉間的簡易公路旁,順著這條公路不遠穿過一個小鎮就來到聽濤山莊的大門口。聽濤山莊的大門一側還掛著一面銅牌──寧波市餐飲旅遊先進個體單位。
進進出出的人不少,山莊門外以及迎面主樓前的停車場上還停了不少大客車與麵包車,有的車身上寫著單位或旅行社地名子。我穿著一身溼漉漉西裝,身上還破了好幾個大口子,有不少人都好奇的向我張望。山莊大門前有保安站崗,但保安看見宇文樹領著我大搖大擺的進去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