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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部分

“不可,不可!”夏威的頭腦雖比不得胡宗鐸的靈,但卻處事穩重,一向不敢冒險,他連連搖頭說道:“若我軍攻長沙失利,武長路上的敵軍勢必乘虛直取武漢,程軍新敗之餘,無力抵擋,如此則魏趙俱失,前途不堪設想的了!”

白崇禧笑道:“蒼煦兄之言雖然有理,卻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也。”他扳著手指頭,繼續說道:“敵軍統帥唐生智已通電下野,唐軍在湖北屢被我軍挫敗,雖有五軍之眾,但軍心渙散,且對我軍敢於孤軍突襲長沙的戰法估計不足,敵之主力必沿武長路推進,平、瀏一線必薄弱,以我第七、第十九兩軍勇銳之師,足可直下長沙,打他個措手不及。”

白崇禧又扳動一個手指,說道:“從全國局勢來看,老蔣回來復職,必控制中樞,鞏固滬寧浙地盤,我們若不迅速打下湖南,控制兩湖,使兩廣兩湖聯成一片,我軍主力便將局處湖北一省,有被老蔣分割各個擊破的危險。”

夏、胡二人見白崇禧說得如此深刻,便不再持異議,白崇禧拍了拍他們二位的肩膀,站起來說道:

“那兩個小時的好覺,我們還是留到長沙再睡吧,現在必須出發,我們三人親赴前線督戰,務必在天亮前將部隊突過汨羅江,不惜任何代價,將李品仙的平、瀏防線撕破!”

白崇禧隨即命令參謀道:“給程總指揮發電,請他迅速收容第四路軍,逐步抵抗,遲滯武長路敵軍北進,我第三路軍不顧一切,直搗長沙。”

給程潛總指揮的電報發出後,白崇禧即走出屋外,風雪之中,衛弁已將他那匹白馬牽到面前。白崇禧翻身上馬,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頂風冒雪,率總指揮部人馬急急奔赴平江前線,親自指揮桂軍渡江去了。

拂曉時分,汨羅江在風雪中靜悄悄地流淌著。這正是農曆丁卯年歲尾的前一天,明天,便是除夕了。天地之間,黑得象被一口巨大的鐵鍋倒扣著,伸手不見五指,風雪茫茫,大地死一般沉寂。桂軍第七軍和第十九軍利用漆黑的寒夜掩護,分兩路徒涉汨羅江。人馬在刺骨的江水中走過,官兵們咬著牙關,顫抖著身體,江水由膝部直浸到腹部而胸部,開始,還聽到“嗖嗖”的打抖聲和牙齒的咯咯挫動聲,最後,便只聽到一片粗粗的喘息聲。有人哧溜一聲沉下江水裡去了,只見那墨黑得閃亮的江水上,漂浮著一隻只用細竹蔑編織經淡黃色桐油塗過的尖頂“桂造帽”。大家誰也不作聲,甚至連看也不看一眼那漂浮而去的同袍的竹帽,只顧緊緊地咬著牙,一步一步地向前涉過去。他們再也不知道寒冷為何物,只有一個唯一的意念在頭腦裡簡單地跳動著,那便是涉過河去!他們活著的此刻不是身體,而是頭腦中那個意念,那個在所有感覺器官都已麻木不仁了而獨立存在著的簡單意念。桂軍士兵雖然勇敢善戰,但是由於白崇禧貫徹的乃是孫子那“愚士卒之耳目”,把兵卒看成羊群一般,供其“驅而往,驅而來,莫知所之”的指導思想,故桂軍士兵雖在戰鬥中迭克強敵,但卻不知為誰而戰,為何而戰。他們的頭腦簡單得除了服從長官命令之外,便沒有任何其他的活力,他們根本不知道,在一年半之前,他們也曾由夏威和胡宗鐸指揮,在軍山和滑石灘兩處,也是拂曉時分,徒涉強渡汨羅江,他們在深及胸腹的江水中向對岸守敵北洋軍孫建業旅的防線猛攻,激戰數小時,乃佔領浯口市和張家碑。那時節,他們打的是誰,而今打的又是誰,他們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為他們是為吃糧而來的,打誰,打哪裡,他們根本不關心。他們勇敢不怕死,因為他們在戰火中吸取了血的教訓,要想不被打死,就只有不怕死,將敵人打死。

黎明,風雪稍斂,第七、第十九軍已全部徒涉過汨羅江,官兵身上,溼漉漉的衣服,被北風一吹,結成一層薄冰,窸窣作響,他們的意識,仍是那麼簡單,生命的感官仍被緊緊地凍凝著。但是,那凜冽的衝鋒號聲,敵軍阻擊的槍炮聲,彷彿一把烈火,倏地包裹了他們的全身,血液開始流動,越流越快,心臟在有力地搏動著,於是,熱血沸騰,周身有一股熱力奔湧,腳步加快了,耳邊閃動著叱吒的風聲,僵硬的食指,竟變得象報務員掀動電鍵的手指那樣靈活,一下一下地扣動扳機,槍口噴出一條條火蛇。那麻木緊閉的口腔,被心頭鼓動的熱浪衝開,迸出一聲聲壯烈的“殺——”。他們從冰窟中躍入火海,僵硬的身體被焦灼的戰火焙熱,但是,那生命的活力仍是那麼簡單,仍是那麼一絲若有若無的意識,那便是衝上前去!他們的兩條腿象機械運動一般,飛速地抽動著,賓士著,象兩隻從高山上飛滾而下的石輪。旁邊的弟兄倒下了,那竹編尖頂子“桂造帽”在地上翻滾著,打了幾